模型的屏障消散后，石屋内的气氛并未立刻回到之前的绝望。那短暂十秒的庇护，如同在无尽寒夜中划亮的一根火柴，虽然微弱短暂，却真切地证明了并非全无希望。幸存者们看向赵桂斌的眼神复杂了许多，少了些质疑，多了些依赖和探究。
赵桂斌瘫坐在地，感受着体力透支带来的虚弱和眩晕，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模型需要消耗自身能量才能激发，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限制。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方法，或者弄清楚如何补充这种能量。
“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坚定，“天快亮了，雾气可能会散一些，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离开。”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门口附近、负责警戒的精灵游侠突然竖起了耳朵，低声道：“有声音……不是那些幽魂的。”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果然，在远处风雪的呜咽和若有若无的幽魂低语间隙，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金属敲击声！
铛……铛……铛……
声音很轻，仿佛来自地底，又像是被厚重的冰层阻隔，带着一种规律的节奏，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是摩斯电码吗？”一个曾经在库尔提拉斯海军服役的水手下意识地问道，但随即摇头，“不，节奏不对……”
“是圣光符文敲击法！”人类牧师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是银色北伐军内部，在无法使用圣光通讯或身处绝境时，用来传递简单讯息的古老方式！意思是……‘幸存者’、‘急需援助’！”
幸存者？！在这片死寂的牦牛人废墟中，除了他们，竟然还有活人？
希望如同野火般在众人心中燃起。
“声音从哪里传来的？”船长急忙问道。
精灵游侠侧耳倾听了片刻，指向废墟深处，靠近山脚的一处被大量冰雪和坍塌木石掩埋的区域：“那边，似乎是从地下传来的。”
没有犹豫，留下两名士兵看守门口并照顾伤员，赵桂斌、牧师、精灵游侠以及另外两名状态较好的士兵，立刻朝着声音来源方向小心翼翼地摸去。
脚下的冰面依旧滑溜，四周是凝固的死亡和破碎的遗迹。那微弱的敲击声如同指南针，引导着他们在废墟中穿行。越靠近山脚，冰层越厚，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也越发刺骨，甚至连那些扰人的幽魂低语似乎都淡去了不少，仿佛这里存在着某种让它们也感到忌惮的东西。
最终，他们在一处看似完全被冰雪封死的岩壁前停了下来。敲击声正是从岩壁下方传来，清晰了不少。
“后面是空的！”一名士兵用剑柄敲了敲岩壁，传来沉闷的回响。
众人合力，用武器和双手清理着覆盖在岩壁上的冰雪和冻结的泥土。进展缓慢，低温让每一次触碰都如同被刀割。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
终于，在清理掉一大块冻结的泥土后，露出了一个被几根断裂石柱勉强支撑着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内漆黑一片，散发出混合着霉味、血腥味和一丝微弱圣光气息的古怪味道。
敲击声就是从这洞窟深处传来的。
“我先进去。”精灵游侠自告奋勇，他拥有出色的夜视能力。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洞口，片刻后，里面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安全，进来吧，小心脚下。”
赵桂斌等人依次钻入洞口。洞内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像是一个天然的小型岩洞，后来被人为加固过。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以及岩壁上一些散发着惨淡微光的苔藓，他们看清了洞内的情形。
洞窟一角，堆积着一些破损的武器和空了的补给袋。而在洞窟中央，一个身影倚靠在岩壁上，他身上的银色北伐军制式铠甲已经破损不堪，布满了冰霜和深可见骨的划痕，胸甲上一个被腐蚀出的破洞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他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柄断了一半的长剑，剑尖正有节奏地、微弱地敲击着身前的一块扁平石头，发出那救命的信号。而他的左手，则按在胸口一个散发着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乳白色光芒的圣印上——正是这残存的圣光力量，在抵御着洞内弥漫的死亡寒气和他自身的伤势，也是他能支撑到现在的原因。
听到有人进来，那个身影极其艰难地、缓缓地抬起头。他的脸上覆盖着冰霜和干涸的血迹，嘴唇干裂，眼神涣散，但当他看到牧师身上那熟悉的圣光气息和赵桂斌等人联盟的装束时，那涣散的眼神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
“你们……终于……”他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快……告诉弗丁大人……无面者……它们……只杀……‘身上有异常能量’的人……普通士兵……被放走后……也会……‘记忆混乱’……自杀……”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如同惊雷般在赵桂斌耳边炸响！
无面者只针对特定目标！而且，它们的手段不仅仅是物理消灭，还能造成某种精神污染，导致幸存者后续自我毁灭！这解释了为什么牦牛人营地没有活口，也解释了之前一些士兵异常的行为！
“坚持住！我们带你出去！”牧师立刻上前，将最纯净的圣光注入这名垂死的圣骑士体内。
温暖的光芒暂时驱散了一些寒意，圣骑士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但他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解脱。
“没用了……我的灵魂……已经被侵蚀……”他艰难地将那枚一直敲击石头的断剑挪开，露出了下面一块刻着复杂纹路的银色徽记，他将徽记推向赵桂斌，“把这个……交给……弗丁……奥杜尔……”
奥杜尔！又是奥杜尔！
赵桂斌接过那枚还带着圣骑士最后体温的徽记，触手冰凉而沉重。
圣骑士看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别信……你……看……到……”
话音未落，他按在胸口圣印上的左手无力地滑落，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与此同时，他那残破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最后支撑的力量，开始从接触点迅速化作细密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粉末，如同沙漏中的流沙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众人眼前，只在原地留下一套空荡荡的、破损的铠甲和那柄断剑。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只有一地冰冷的尘埃。
洞窟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而彻底的“死亡”方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赵桂斌紧紧攥着那枚刻着“奥杜尔”字样的银色徽记，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冰冷和那份临终托付的重量。
这名素未谋面的圣骑士，用他最后的生命和如此决绝的消亡方式，传递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也再次将“奥杜尔”这个神秘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诺森德的谜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泰坦之城。而“别信你看到的”这句遗言，如同最沉重的警钟，在他心中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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