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该醒了。”
总统套房内，楚智轻声的呢喃，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然而，这颗石子，却在另一个维度，掀起了滔天巨浪。
站在楚智面前的酒店主管，脸上还挂着那副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笑容，但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一丝不耐。
这个被仙秦通缉的男人，被强制驱逐出梦境，非但不立刻离开，反而坐在床边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
他在搞什么鬼？
拖延时间？还是精神失常了？
主管身后的两名安保机器人，手臂上的武器模块已经发出了细微的能量嗡鸣，冰冷的电子眼锁定了楚智的身体，只要主管一声令下，高能粒子束就会瞬间将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轰成残渣。
就在主管准备再次开口，发出最后通牒的瞬间。
一道优雅、慵懒，又带着一丝刚刚睡醒般迷茫的女性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楚智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谁……在叫我？】
【这个声音……好熟悉……】
声音的主人，正是黑天鹅。
但与之前那个在梦境中巧笑嫣然、引导客人的侍者不同，此刻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跨越了漫长时间的迷离与困惑。
楚智没有理会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嘴角微微上扬，在意识中平静地回应。
“一个被匹诺康尼拒之门外的倒霉蛋。”
【匹诺康尼……忆者……代价……】
黑天鹅的声音里，无数破碎的词汇一闪而过，仿佛正在从一场无比漫长的大梦中艰难苏醒。
【我想起来了……我是黑天鹅，忆者……为了承载他人的记忆，我自己的记忆，却被锁在了最深处，被我自己遗忘了。】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连贯，那股慵懒的腔调之下，是一种深邃如星海的智慧。
【作为踏上记忆命途的代价，我会不定期地遗失自我，化身为各种身份，沉浸在所处世界的集体潜意识中，直到被正确的‘钥匙’唤醒。】
【而你，楚智先生，你的那声呼唤，正是唤醒我的钥匙。】
“我被秩序的力量排斥，无法进入修罗梦境，我的同伴被困在了里面。”楚智直入主题，没有丝毫废话，“有没有办法，让我重新进去？”
【秩序……太一的力量吗？那确实很麻烦。】
黑天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在匹诺康尼这片梦境中，秩序的伟力至高无上，任何存在都无法躲开祂的探查，任何违背规则的行为，都会遭到无情的排斥和抹除。】
【不过……】
她话锋一转，慵懒的笑意再次浮现。
【秩序，也并非无懈可击。仙秦帝国的律法，脱胎于秩序的权能，其中最核心的一条便是——法不加于贵人，刑不上大夫。】
【秩序本身，就是一个森严的等级金字塔。只要你的身份足够尊贵，在仙秦的体系内拥有超然的地位，那么，秩序的规则就会对你‘网开一面’。你可以在规则的边缘疯狂试探，纵使触犯，也不会受到影响。】
“贵人？”
楚智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
一个足以让仙秦帝国都必须以礼相待，甚至不敢轻易得罪的身份。
天才俱乐部！
阮梅！
作为仙秦诞生的天才，阮梅在整个帝国，都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仙秦向全宇宙炫耀自身文明高度的一张名片。
“我明白了。”
楚智在心中道了声谢，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面的酒店主管看到他终于有了反应，脸上的假笑加深了几分，正准备说话。
却看到楚智根本没有看他，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假寐。
“岂有此理！”
主管彻底被激怒了，这个男人，完全是在戏耍他！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两台安保机器人眼中红光一闪，枪口瞬间对准了楚智的眉心。
可下一秒，主管和机器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因为楚智的身影，就那么在他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不是高速移动，不是空间跳跃。
就是那么凭空、突兀地，从现实世界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主管脸上的愤怒凝固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是幻觉！
一个人，一个大活人，就在重重监控和封锁的总统套房里，人间蒸发了！
这是什么手段？
……
意识穿过层层帷幕，楚智再一次，站在了那扇由骸骨与怨念构成的，通往修罗梦境的大门前。
那位将他驱逐出去的侍者，依旧站在原地，像是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
看到楚智去而复返，侍者那张程式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错愕”的表情。
“楚智先生？”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才刚刚被秩序的伟力强行驱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再次出现？
随即，错愕化为了冰冷的警告。
“根据匹诺康尼的至高律法，您的行为已对梦境稳定构成威胁，您无权进入……”
侍者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电子眼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闪烁，核心程序发出刺耳的警报。
他依旧能识别出，眼前这个人，就是楚智。
但同时，他的更高层权限，那个与“秩序”直接关联的模块，却向他发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绝对不可违抗的指令。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序列权贵气息！】
【身份识别：天才俱乐部#81，阮梅。】
【权限等级：极高。允许一切非颠覆性违规行为。】
侍者的逻辑核心，彻底陷入了混乱。
眼前的男人，既是需要被驱逐的“黑户”，又是拥有极高特权的“权贵”。
驱逐？还是放行？
两个互相矛盾的最高指令，在他的程序里疯狂对撞，让他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接口处甚至因为过载而迸射出细微的电火花。
他的脸上，那职业化的微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般的呆滞。
“您……阮梅女士……不……楚智先生……”
他语无伦次，声音都开始断断续续，“您不能……请您……请进……”
看着这个彻底宕机的系统传声筒，楚智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他没有再多看对方一眼，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
迈开脚步，径直从呆若木鸡的侍者身旁走过，伸手推开了那扇隔绝一切的骸骨大门。
整个过程，那股本应将他碾碎的“秩序”伟力，沉默了。
仿佛一个看到了皇帝驾临的卫兵，连头都不敢抬。
轰隆——
大门缓缓开启，门后的景象，展现在楚智面前。
没有想象中的刀山火海，也没有无尽的哀嚎。
修罗梦境，是一片纯粹的、死寂的虚无。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悬浮在黑暗中的三个巨大的、由光芒构成的囚笼。
楚智的目光，扫过这三座囚笼。
第一个囚笼里，灰发少女，正百无聊赖地盘腿坐着，手里拿着棒球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光做的栏杆，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是星。
第二个囚笼里，一名黑衣青年静静地闭目盘坐，神情冷峻，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即便身陷囹圄，那股沉静如渊的气质也没有丝毫改变。
是丹恒。
楚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第三个，也是最远的一个囚笼上。
或者说，那并不是一个囚笼。
因为，它没有栏杆。
那只是一片独立的、悬浮在虚无中的平台。
平台上，一个穿着紫色和服、身形高挑的女人，背对着入口，静静地站着。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狭长的太刀，刀未出鞘，但仅仅是那份存在感，就让周围的虚无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名为“终结”的颜色。
她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却仿佛被囚禁于此。
不，更像是在这片囚禁一切的梦境中，为自己，划下了一座牢笼。
楚智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名字，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浮现在他的心头。
虚无的令使——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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