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栋爬满常春藤的旧式洋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雨日凉意，却驱不散心头那根紧绷的弦。我和叶晓洁站在路边，一时都没有说话，仿佛还沉浸在沈律师办公室那种专业而高压的氛围里。
“现在去哪？”叶晓洁深吸了一口微暖的空气，转头问我，眼神里的依赖和信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猴子还没有新消息发来。时间不等人。
“送你回家。”我拦下一辆出租车，为她拉开车门，“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冷静下来，把所有能想到的工作记录、日程、邮件往来——哪怕是草稿和碎片笔记——全部过一遍，按照沈律师的要求，重建那条时间线。这是我们的地基，必须扎实。”
叶晓洁点点头，钻进车里：“我明白。那你呢？”
我坐进她身边，关上车门，对司机报了晓洁公寓的地址，然后才回答：“我直接回咖啡馆。猴子那边需要催一下，港市资金追踪的进展是关键。另外，李国明那边，我也得让张龙赵虎再加把劲，看看能不能挖出点他昨天见的那几个生面孔的料。”
车子汇入车流。叶晓洁沉默了一下，轻声问：“会有危险吗？”
我明白她问的不是我自己去咖啡馆，而是我所调动的这些资源和即将触及的领域。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放心，你男朋友最惜命了。用的是合法合规……呃，至少是灰色地带以外的手段。”这话说得有点亏心，但为了安抚她，也顾不上了。
叶晓洁显然不信，白了我一眼，但也没再追问，只是反手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一切小心。”
送她回到公寓楼下，看着她走进楼道，我才让司机转向五角场。
回到夜雨咖啡馆时，下午的客流高峰尚未到来，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吴丽娜在吧台后忙碌地准备着物料，见我进来，抬头打了个招呼：“铭哥。”
“嗯。”我点点头，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独立通道。经过吧台时，我压低声音快速对吴丽娜交代了一句：“等下无论谁找我，都说我不在。有特别紧急的事，打楼上座机。”
吴丽娜愣了一下，立刻会意，郑重地点点头：“明白。”
二楼依旧保持着我一贯的“美式风格”，略显凌乱却自有章法。我甩掉外套，第一时间拨通了楼下的座机，让猴子立刻上来。
几乎不到一分钟，楼梯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猴子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留下的油光和兴奋：“铭哥！你回来了？沈律师那边怎么样？有对策了？”
“嗯，兵分几路，反击开始。”我言简意赅，“你那边呢？星辉离岸那家公司，还有汇丰那笔钱的源头，摸到门没有？”
猴子立刻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几个布满复杂代码和路径图的窗口：“有点眉目了，但比想象中麻烦。这个星辉离岸注册在维京群岛，层层代理，壳套壳，真正的控制人藏得极深。汇款路径也拐了七八个弯，经过好几个离岸金融中心的空壳账户清洗，最后才从汇丰港市分行转入晓洁姐的账户。对方绝对是老手，反追踪做得非常专业。”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曲折的线路：“目前卡在这里，一个设在开曼的空白公司账户，再往前的路径就被加密保护了，强行突破可能会触发警报。”
我盯着屏幕上那条如同毒蛇般隐匿的资金流，眼神发冷：“需要多久？”
“不好说，”猴子挠了挠头，“如果只是常规手段慢慢磨，可能得三五天。但如果……”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如果用点非常规的跳板，或许能快一点，但风险也会大不少。”
“用。”我没有任何犹豫，“控制在境外节点周转，别留下尾巴。最快速度，我要知道这笔钱最初是从哪里出来的，最终又流向了哪里。尤其是和李国明，或者麦伦资本，能不能扯上关系。”
“明白！”猴子得到指令，眼神一亮，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起来，仿佛即将开始一场他最喜欢的电子冒险。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流，拿出手机，拨通了张龙的电话。
“龙哥，是我。”
“徐先生，请讲。”张龙的声音一贯的沉稳。
“李国明昨天见的那几个生面孔，监控截图搞到了吗？”
“搞到了，赵虎正在做清晰化处理和人脸比对。初步看，不像不夜城本地常见的角色，有点岛国那边的感觉，穿着打扮也偏商务，但气质不像正经商人。”
岛国人？李国明和境外势力有勾结，这并不意外。
“比对结果出来第一时间发我。另外，加派人手，24小时盯死李国明。我要知道他每天见了谁，去了哪，打了多久电话，甚至吃了什么饭。但记住，绝对不要打草惊蛇。”
“放心，徐先生，我们是专业的。”张龙语气里带着自信。
挂断电话，我回到沙发坐下，揉了揉眉心。两条线都已经撒了出去，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但这种等待并非被动。我拿起纸笔，开始梳理已知的所有信息碎片：父母意外、三叔失踪、丞相的阴影、麦伦资本的收购企图、李国明的异动、叶晓洁被构陷、境外资金、神秘的岛国面孔……它们像散落一地的拼图，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隐指向某个共同的核心。
那个核心，或许就是隐藏在智英集团内部，甚至可能就在我身边的巨大黑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阳光逐渐西斜，给房间内铺上一层暖色调，却无法驱散我心头越聚越浓的迷雾。
直到桌上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我立刻抓起手机接听：“晓洁，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叶晓洁清晰却难掩激动的声音：
“天铭！我找到了！那个时间点，我根本不在处理任何涉及所谓‘泄密内容’的文件，我在参加一个由集团行政部组织的、全集团法务和秘书参加的内部数据安全培训！有全程签到记录和会议纪要备份！他们伪造的那个邮件时间，我根本不可能登录系统发送邮件！”
我的心猛地一跳。
第一块反击的基石，已然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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