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之巅,林帆的闭关洞府深处。
时间在此地仿佛失去了线性流逝的意义,唯有灵气如潮汐般规律地涌动,伴随着洞府主人深沉似海的呼吸。八十载光阴,对于凡人而言已是沧海桑田,但对于此间的修行者,却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沉淀与蜕变。
静室中央,林帆缓缓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整个静室似乎明亮了一瞬,又仿佛骤然黯淡。他眸底深处,不再是简单的精光湛然,而是有混沌之色流转,左眼如蕴初开之阳星,煌煌生辉,右眼似藏未辟之阴溟,幽幽深邃。目光开阖间,隐约可见微缩的星辰在其中生灭不定,阴阳二气于瞳孔内交替开辟,演化着宇宙雏形的玄奇景象。他周身的气息,已然圆融到了极致,磅礴浩瀚,却又引而不发,如同星空本身,平静之下蕴藏着无穷伟力。炼虚中期巅峰的境界,已然稳固如山,甚至触摸到了那层通往后期境界的微妙壁垒。
他缓缓摊开右手手掌,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心念微动间,一柄无形无质、若非神识极度凝聚几乎无法察觉的“小剑”在他指尖悄然凝聚、跳跃。这“小剑”并非实体,也非能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意念”与“规则”的聚合物。它散发着一种极其独特且令人心悸的意韵——斩断!并非斩断金石,也非斩断灵光,而是仿佛能斩断因果、斩断联系、斩断一切形而上的“缘”与“念”。这正是他依托觉醒的 先天之魂 ,初步推演出的独属于他的剑道神通—— “先天魂剑” 的雏形。此剑不伤肉身,不毁法宝,专斩神魂联系、因果纠缠、乃至道基外缘,诡异而霸道。
与此同时,他体内三百六十五个主要窍穴,亦在同一时刻微微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每一个窍穴之中,都仿佛孕育着一枚微缩的“星辰”,这些“星辰”并非温和的灵光,而是散发着冰冷、死寂、纯粹为了毁灭而生的戮神剑意!它们彼此呼应,隐隐在体内勾勒出一幅复杂无比、杀机凛然的星图脉络。这便是他融汇万剑玄境所得,摒弃了太极框架的包容转化,专注于极致攻伐的 “周天星辰戮神道” 的根基。此道一旦布成剑阵,引动周天星力,其威能足以戮神灭魔,葬送星辰。
“八十载沉淀,塔尔拉异界所得,维度漂流所悟,尽数归于己身,化为道基资粮。”林帆低声自语,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勘破虚实的了然。“只是……此方天地,似乎也愈发‘躁动’了。”
他敏锐地感知到,周遭天地灵气的流动,比起八十年前他刚刚回归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与“紊乱”。并非大幅度的动荡,而是如同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潜流,细微却真实存在。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如同悬于头顶的无形之剑,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这感觉,并非针对他个人,更像是整个天罡大世界,正被卷入某种巨大的、难以抗拒的漩涡前奏之中。
就在这时,洞府外的禁制传来了轻柔的波动,带着他熟悉无比的气息。
林帆心念一动,洞府石门无声滑开。门外,两道倩影沐浴在青云峰特有的清冷天光下,正是洛清雪与敖莹。
洛清雪依旧是一袭白衣,清丽绝尘,岁月不曾在她容颜上留下痕迹,反而让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更添了几分执掌宗门、历经风雨的沉静与威仪。她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神剑,锋芒内敛,却无人敢小觑其出鞘时的惊天寒光。此刻,她看向林帆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与关切。
敖莹则依旧是那副明艳活泼的模样,金紫色的宫装勾勒出曼妙身姿,紫金龙眸中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欣喜与依恋。见到林帆出关,她几乎是立刻就想扑上来,但瞥了一眼身旁气质清冷的洛清雪,还是勉强按捺住了,只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早已将心中的思念诉说得淋漓尽致。
“夫君(林帆),你出关了。”两女几乎同时开口,声音一清冷一娇糯,却同样蕴含着深情。
林帆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起身迎上:“嗯,让你们久等了。”
三人步入洞府客厅,自有傀儡奉上灵茶。茶香袅袅,暂时驱散了林帆心头那丝因天地异样而产生的凝重。
敖莹终于忍不住,坐到林帆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起这八十年间宗门内外的趣事,以及她修炼上遇到的些微困惑,仿佛要将积攒了八十年的活一口气说完。林帆含笑听着,偶尔点拨一二,便让敖莹恍然大悟,紫眸中异彩连连。
洛清雪则安静地坐在对面,素手轻执茶杯,姿态优雅。她并未急于插话,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林帆与敖莹互动,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流淌着静谧的温暖。待敖莹说得差不多了,她才缓缓放下茶杯,看向林帆,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观你气息,圆融内敛,深不可测,此番闭关,收获定然匪浅。”
林帆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略有所得。异界法则与维度混乱之感悟,已初步融入我道。更依仗先天之魂,推演出几式剑法,以及一门攻伐阵道雏形。”他并未细说“先天魂剑”与“周天星辰戮神道”的具体,但洛清雪能从他平静的语气中,感受到那背后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她深知林帆性格,若非有十足把握与惊人威能,绝不会轻易提及。
“如此甚好。”洛清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那抹赞许便被一丝凝重所取代,“你既已出关,有件事,需与你知晓。”
林帆神色一正:“请讲。”
洛清雪轻吸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冷意:“近几十年来,我青元剑宗与玄冰神宫、万兽山、焚天谷三宗的边境摩擦,日渐频繁,规模与烈度,远非八十年前可比。昔日那份《四域和平协定》,如今……已形同虚设。”
林帆眉头微蹙:“因何故?资源之争?”
“是,亦不全是。”洛清雪语气沉凝,“表面上,依旧是为了几处新发现的巨型灵石矿脉、稀有灵材产地以及几处上古遗迹的探索权。各方弟子冲突不断,伤亡数字逐年攀升。但更深层次……我总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顿了顿,继续道:“摩擦点分布极广,几乎遍布四域交界的所有敏感区域。冲突的爆发往往看似偶然,细究之下却又透着蹊跷,仿佛有人刻意制造事端,激化矛盾。三宗的态度也愈发强硬,尤其是万兽山,雷煌数次亲自出面,与我宗镇守长老对峙,气焰嚣张。焚天谷的炎阳姬则依旧扮演着搅局者的角色,左右逢源,却从不真正表态。而玄冰神宫……”
提到玄冰神宫,洛清雪的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林帆一眼,“……她们的态度最为微妙。虽也时有摩擦,但往往在冲突即将升级时,会主动后撤一步,或是提出一些看似苛刻、实则留有余地的条件。沐清溪……她似乎在其中起到了一些作用,但具体如何,外界难以知晓。”
林帆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玉质的桌面。脑海中浮现出雷煌那战意滔天的身影,炎阳姬那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玩味笑容,以及……沐清溪那清冷决绝,却又在古阵中与他背靠背迎敌的复杂面容。
“宗门内部,主战之声亦是不小。”洛清雪叹了口气,“许多长老和弟子认为,我青元剑宗如今有你坐镇,实力大增,无需再忍气吞声,当以雷霆手段,夺回资源,震慑宵小。天刑长老虽竭力弹压,但若局势再恶化下去,恐怕……”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青元剑宗并非畏战,而是作为执掌者,需权衡利弊,顾及大局。但若对方步步紧逼,宗门内部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敖莹此时也收起了娇憨之色,紫金龙眸中闪过一丝煞气:“哼!那些家伙就是看夫君你多年不出,以为我们好欺负!尤其是那个雷煌,几次三番叫嚣要与你再战,简直不知死活!”
林帆轻轻拍了拍敖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他看向洛清雪,目光深邃:“清雪,你之所感,与我相近。此界灵气的细微躁动,四宗关系的骤然紧张,背后恐怕并非简单的利益之争。或许……与我们之前在域外遭遇,以及塔尔拉世界揭示的秘辛有关。”
他想到了那神秘的玄袍男子,想到了“观测者”与“噬界者”的称谓,想到了维度通道中感受到的、来自不同世界法则的摩擦与混乱。天罡大世界,这片看似平静的星空,或许早已被更高层次的存在所注视,如今的乱象,可能只是风暴来临前的涟漪。
“无论背后原因为何,眼下之局,需先破之。”林帆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味退让,只会助长其气焰,亦寒了宗门弟子之心。”
“你待如何?”洛清雪问道。
林帆站起身,走到洞府窗前,望向窗外翻涌的云海,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了那争端纷起之地。
“既然摩擦因资源与遗迹而起,那便从此处入手。”他缓缓道,“遴选几处冲突最烈、影响最大的关键节点,我亲自前往。”
他转过身,看向洛清雪和敖莹,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
“不必兴师动众,仅我一人足矣。我倒要看看,是哪方势力,敢在我青元剑宗疆域之前,如此肆无忌惮。”
“同时,也可借此机会,试一试我新悟之剑,利否。”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剑意自他体内一闪而逝,虽瞬间收敛,却让整个洞府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冰晶凝结又消散。那不是寒冷的冰,而是源自灵魂层面的、斩断一切的锋芒。
洛清雪与敖莹感受到这股剑意,心中皆是一凛。她们知道,沉寂八十载的青元剑宗太上长老林帆,此番出关,必将以雷霆之势,搅动四域风云。
平静的日子,或许真的要结束了。而一场席卷整个天罡大世界的巨大风暴,或许就将在林帆这看似简单的“亲自前往”中,被正式揭开序幕。
洞府内,茶香依旧,但气氛已然不同。窗外,青云峰的云海翻涌得更加剧烈,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天地的变革,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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