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巅,听雪小筑内的茶香尚未完全散去,夕阳的金辉为久别重逢的四人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最初的激动与叙旧稍缓,一种更为宁静温馨的氛围弥漫开来。
林帆目光柔和地落在洛清雪与敖莹身上,细细感受着她们周身那圆融内敛、却又比八十年前明显深厚浩瀚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了然。他放下茶杯,轻声问道:“清雪,莹儿,我观你二人气息,早已稳固在炼虚之境,不知是何时突破的?”
谈及修行,洛清雪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她放下茶壶,声音清越如常,却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一分与道侣分享进步的平和:“你离去约三十载后,我于剑阁闭关,偶有所感,青冥道剑本源与自身剑心彻底交融,便水到渠成,迈入了炼虚之境。”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林帆却能想象,那“偶有所感”背后,定然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枯坐参悟与对剑道的极致追求。青元剑宗以剑立派,宗主洛清雪更是剑心通明,她的突破,必是剑道与修为的同步升华,根基之稳固,非同小可。
“哇!清雪姐姐好厉害!”瞳潼在一旁由衷赞叹,紫眸中满是敬佩。她深知从天罡世界的化神巅峰突破至炼虚有多么艰难,那是生命层次与道境领悟的一次巨大飞跃。
敖莹见林帆看向自己,立刻挺了挺胸脯,带着点小得意,又有些撒娇地抱住林帆的胳膊:“我比清雪姐姐晚一点点哦!大概是你离开四十多年的时候吧!那天我本来在泡澡……哦不,在修炼龙族秘法,突然就觉得体内的紫金神龙血脉沸腾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古老的传承记忆苏醒了,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突破啦!”她说得轻松,甚至有些“迷糊”,但林帆和洛清雪都明白,龙族血脉突破,尤其是敖莹这等顶尖龙族血脉,其过程往往伴随着巨大的能量冲击与血脉反噬的风险,绝非她口中那般“莫名其妙”。这丫头,定是怕他担心,才说得如此轻巧。
林帆心中感动,伸手轻轻刮了一下敖莹挺翘的鼻梁,笑道:“看来我们家莹儿也是福缘深厚。”他又看向洛清雪,目光中带着欣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我不在的这些年,辛苦你们了。不仅要独自承担修行之艰,还要守护宗门。”
洛清雪微微摇头:“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倒是你,异界漂泊,法则压制,其中艰险,远超我等静修。”她的话语依旧简洁,却蕴含着深深的理解与疼惜。
敖莹也用力点头:“就是就是,夫君你在外面才最辛苦!以后可不许再丢下我们了!”
林帆笑了笑,握住两女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与信任,只觉历经磨难归来,有此红颜知己相伴,大道之路亦不孤单。他转变话题,温言道:“八十余年未归,不知宗门变化如何?若二位夫人与潼潼无事,不妨陪我在这宗门内走走看看?”
“好啊好啊!”敖莹第一个跳起来响应,她早就想拉着林帆到处逛逛,向所有人宣告她家夫君回来了!
洛清雪眼中也掠过一丝暖意,她身为宗主,宗门如同她的孩子,能与道侣一同巡视其发展,亦是心中所愿。她优雅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雪白衣袖,颔首道:“理应如此。你既归来,也该让门人弟子知晓,安众人之心。”
瞳潼自然也雀跃地跟上。
于是,四人便缓步走出了听雪小筑。
首先映入林帆眼帘的,是青云峰本身。比起八十年前,峰上的灵气似乎更加浓郁精纯,隐隐形成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灵雾。山间随处可见新开辟的灵药园,年份久远的灵植吞吐霞光,更有一些罕见的灵禽异兽在云雾间隐现,显然是被此地日益昌盛的灵机所吸引。一些关键路径和险要之处,还布置了更加精妙的剑阵与禁制,与整座山峰的气机连为一体,显然是在洛清雪主持下,对护山大阵进行了强化与升级。
“宗主!”
“参见宗主!”
“啊!是林帆长老!林帆长老回来了!”
沿途遇到的弟子、执事,见到洛清雪,无不恭敬行礼。而当他们看到与宗主并肩而行、气质深邃如星的林帆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激动!许多年长的弟子甚至热泪盈眶,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八十多年前,林帆长老在宗门大比、在外敌来犯时是何等的风采!他的归来,对于整个青元剑宗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大的定心丸。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整个青元剑宗。
林帆并未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一些胆大上前行礼问安的核心弟子,他会微微颔首,甚至偶尔会指点一两句关于剑意凝聚或灵力运转的关窍,往往让受教者茅塞顿开,欣喜若狂。
他们首先来到了宗门核心之一的 传功殿 。殿宇比以往更加宏伟,殿内并非只有长老讲授,还多了许多悬浮的光幕,上面流动着基础的剑诀影像、道法解析,甚至还有一些模拟对战的光影,显然是运用了更先进的阵法与炼器技术,使得弟子修行更加直观高效。殿内弟子见到宗主与传说中的林帆长老联袂而至,无不肃然起敬,修炼得更加卖力。
“清雪将宗门打理得极好。”林帆看着眼前秩序井然、充满活力的景象,由衷赞道。他能感觉到,宗门整体的气象,比八十年前更加蓬勃向上,弟子们的平均修为和精气神也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
洛清雪神色平静,但冰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集众人之力,非我一人之功。你留下的诸多传承与思路,亦起到了关键作用。”
接着,他们来到了 炼丹阁 与 炼器坊 。这里更是热火朝天,地火被更加精准地引导利用,丹香与宝光交织。林帆注意到,无论是炼丹的手法还是炼器的符文铭刻,都隐隐能看到一丝他将异界见闻与天罡传统结合后留下的影子,虽然还很粗浅,但已然走出了新的路子。几位留守的长老见到林帆,激动得差点控制不住炉火,纷纷上前拜见。
敖莹得意地指着炼器坊深处一间被重重禁制保护、散发着灼热龙息的地火室:“夫君你看,那里是我的专用炼器室哦!我现在可是宗门首席炼器大师……的助手呢!”她本想自夸,但看到旁边一位须发皆被火燎得有些卷曲、正对着一个复杂构件愁眉苦脸的老者(真正的首席炼器大师),又不好意思地改了口,惹得众人莞尔。
穿过一片新开辟的、用于培育高阶灵植的 洞天福地 ,他们来到了宗门边缘的 试剑峰 。这里是弟子切磋、解决恩怨、磨练实战之地。此刻,正有数对弟子在峰顶平台上激烈交锋,剑光纵横,道法碰撞,引来不少同门围观。
洛清雪与林帆等人的到来,自然引起了轰动。切磋的弟子立刻停手,与围观者一同恭敬行礼。
林帆目光扫过,微微点头。这些年轻弟子的基础都颇为扎实,剑招狠辣精准,显然平日没少下苦功,宗门尚剑之风,依旧鼎盛。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眉眼间带着几分锐气的青年,鼓起勇气,越众而出,对着林帆深深一拜,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弟子赵焱,拜见林帆长老!久闻长老威名,剑道通神,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弟子……弟子斗胆,恳请长老指点一招!”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帆和那名叫赵焱的弟子身上。向一位炼虚期的长老请教,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洛清雪并未阻止,只是静静看着。敖莹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瞳潼也好奇地眨着紫眸。
林帆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炽热、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在青云宗挣扎求存的自己。他微微一笑,并未动用任何灵力,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地朝着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浩荡的声势。
但就在他手指划落的瞬间,以赵焱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所有弟子,都感觉自身的剑意、灵力,乃至对“剑”的认知,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更高层次的力量瞬间剥离、凝固!他们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发出哀鸣,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连思维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唯有赵焱,他感觉自己仿佛独自面对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又像是被投入了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之中,自身那点微末的剑意,在这股意境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心,唯有最原始的敬畏!
一划之后,异象消失。
林帆收回了手指,温和道:“剑者,心之刃也。勿拘泥于形,当求其神,感其意。你的根基不错,心气亦足,但锋芒过露,刚极易折。往后练剑,当多一分沉静,体会阴阳刚柔之变。”
赵焱呆立原地,浑身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那瞬息间的感受,比他苦修十年收获更大!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无比的崇敬与感激:“多谢长老指点!弟子……弟子明白了!”
周围其他弟子也如梦初醒,看向林帆的目光,已然充满了如同看待神明般的狂热与敬畏。这就是炼虚期长老的实力吗?无需出手,仅凭一缕剑意,便能引动天地,震慑心神!
洛清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林帆这番指点,看似随意,却直指剑道根本,对这些弟子未来的修行,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巡视继续,他们又去了 经楼 、 迎客峰 等地,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林帆的归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青元剑宗久违的活力与激情。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漫天星斗开始闪烁。
四人最终回到了青云峰巅。俯瞰下方在夜色与阵法光芒映照下,如同星罗棋布、气势恢宏的宗门建筑群,感受着那蒸蒸日上、愈发凝实的宗门气运,林帆心中感慨万千。
“八十余年风云过,青元依旧立苍穹。”他轻声道。
洛清雪站在他身侧,白衣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清冷的容颜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根基未损,枝叶更茂。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敖莹挽着林帆的另一只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满足地叹了口气:“不管什么风啊雨啊,只要夫君回来了,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瞳潼也用力点头,紫眸中倒映着璀璨星河。
林帆握紧了洛清雪和敖莹的手,目光坚定而深邃。
是啊,他回来了。带着异界的见闻,带着仙器的底蕴,带着更进一步的决心。
宗门安好,道侣在侧。
那么,无论前方是暗流汹涌,还是更大的风暴,他都有了直面与破局的底气与力量。
新的篇章,已然在天罡大世界这片熟悉的星空下,悄然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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