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邓七桥喝了点酒,来到了邓十二桥的屋内,看着他枯坐在床榻上,不时伸手在断腿处虚摸的表现。
邓七桥不知该说什么。
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他转身。
忽的,十二桥的声音传来:“七哥,三哥来过,说要杀程毅为我报仇。”
邓七桥顿住,转过头推门进来:“你也觉得是程帅的错?”
十二桥微微摇头:“我的腿,是在打襄阳的时候断的。与他何干?但三哥他……红眼了。就跟他当初眼红王家娶婆姨的时候,带着五哥抢了新妇,玩弄王家新妇,扫了地主王家的颜面不说,还害得我们邓家上下,都不得不跟他落草一样。”
邓七桥失落的靠在门边。
邓三桥自己是个混不吝,连累太多人了。
要不是赶上红巾起义,说不定他们一大家子都得跟着完蛋。
“十二,你说我该怎么办?”邓七桥问,“程帅不仅有恩于我们,而且他……他已经布置了陷阱与口袋。”
“我知道,咱们所有兄弟都被程帅安排的人找过。”十二桥苦涩的说,“但我们人微言轻,就算说出去了,谁信呢?只不过就是当一个笑话。”
邓七桥默默转过头,靠在阴影里,才像是让他能喘口气一样。
是啊,程毅说他有埋伏,谁信?
再说了,除夕之后,程毅就派人联系他们了,就告诉他们了,孟海马一定会背信弃义,他们邓九宫与邓三桥一定会被利用。
半年前啊!
他们就知道了程毅的预测,但他们几个知悉一切的,才会觉得程毅恐怖。
基本就是明牌跟你打。
我知道你肯定要搞我,那么我提前拉拢一些人。
邓七桥与十二桥他们之所以会被联系上,全是因为当初黑锋寨结亲事。
他们的婆娘跟程毅麾下带走的婆娘们,总有沾亲带故的。
联系上可不要太轻松。
但越是这样,他们越觉得恐怖。
邓三桥是红眼了,可他们没有啊!
他们居于旁边,目睹一切变化,但越是旁观,越是恐惧。
程毅的人,早就渗透进来了。
也开始摸排南锁红巾能做的一切行为了。
全中啊!
包括今天可能执行的“栽赃陷害”。
全在程毅的意料之中。
甚至,这就是程毅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明明错漏百出,明明一切看起来不合情理。
但偏生所有人都“信了”。
是真的“信了”还是为利益?
不言而喻。
“狡兔三窟。”十二桥忽然开口,“七哥,赌注不能放一块。既然程毅拉拢我们,你就看情况安排吧。只要一个活下来,香火就不算断了。”
“……”
邓七桥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然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邓七桥走了。
十二桥又呆呆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唤来他家婆娘,带他去把尿。
虽然邓三桥对他们这些兄弟还算照顾,可邓三桥为人不敢苟同。
面对一个局一个大势,他们除了死中求活,甚至提前背叛之外,真的再无出路。
……
“来了?”一道阴影笼罩在树冠下。
邓七桥看了这树冠下阴影一眼,愣了好久,然后说:“没想到,总负责人,居然是你……邓九宫!”
邓九宫从阴影走出来。
叹了一口气说:“知道也别说,你以为我想吗?半年前,奚争渡送来的书信,程毅的预测,以及局面的变化,你知道我当时的恐惧吗?相信你知道的。”
邓七桥默默走到一旁,蹲了下来:“是你才更让我恐惧。你居然在其中,推动这一切。那岂不是说,我三哥……”
“你错了,我是昨天才当上负责人的。”邓九宫微微摇头,“并且今天老负责你们后续的事情。所以,你应该明白,程毅的人并没打算在尘埃落定之前,彻底暴露自己。
你我只是负责各自的任务,以及商量如何潜伏在孟海马麾下,为程毅换来最大的战果。
他们可没有全部信任我们。”
邓七桥猛地站起来,并与邓九宫脱开距离:“所以,你是试探我?还是为了找到他们?”
邓七桥警惕看向四周,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没做好警惕,暴露了不该暴露的,若是邓九宫是孟海牛的人,那……
“放心吧。我来找你的这一刻,你我就绑在一条船上了。”邓九宫微微摇头,“长话少说,从现在开始,你听我指挥。
邓五桥重伤,邓三桥麾下没有大将。
而你是最能打的。
用最短时间,控制你能控制的一切兵马。
程毅放出的消息,根本就只是一个笑话。
他已经布置好口袋了。
就等着敌人进攻。
你我的任务只有一个,视情况选择倒戈。若你想保下自家人的性命,这一场倒戈就必须漂亮。
还有,邓三桥不能留。”
邓九宫死死盯着邓七桥:“他会坏事。还有邓五桥,也得送走。若你下不去手,我来解决。”
邓七桥不言,也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倒是警惕起来了。”邓九宫撇撇嘴,“罢了,好好办吧。走了,”
邓九宫一走,邓七桥也不敢多停留,溜了。
只是邓九宫他们走后,角落里,又有两道影子从草丛猫过来,他们身上都是藤蔓与草叶织造的服饰,将他们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
两人凑到了一起。
“这两人能信?”
“不重要。又不止安排了他们作为后手。这一仗,孟海马不想打也得打,因为他别无选择。只要开打,大帅的谋划,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你我的妻儿老小,也能安然回来了。毕竟,酝酿大帅被元廷收买的消息,需要时间。
为了安抚红巾军,我们的家人,怎么可能全部留在洛阳?就算留在洛阳,也会有人按照照拂他们。”
“我已经有点期待了。”
两人说完,鬼鬼祟祟的挪开,草坪又恢复了原样。
再无人来过。
风一吹,终于有虫鸣,然后鼠过蛇行,一茬旧人换新人。
舞台与演员,已就位。
至正十二年,五月下旬。
距离夏收剩下一个月,洛阳的程氏族老们,兴奋的看着手中的文书。
程毅答应出任,河南江北行省招安他许诺的官职——荆湖北道宣慰司元帅一职。
但下边盛传,元廷给的是河南江北行省添设平章政事一职,并且与程毅的几个叔伯产生了冲突,其中程大霖更是被活活打死了。
“大霖,唉,可惜啊!”程家的几个族老可惜了程大霖的死讯。
但也知道,程毅那边遇到了大麻烦。
就算想要受招安,也不能让下边有异动,所以程毅这边明确提出了要程氏掌控军队的剩下家丁的家人,至少要凑得到一户的规格,不然下边肯定会有阴谋论。
到时候影响他受招安,程氏的未来可就真的悬了。
最终,程氏族老们决定,给八成,剩下两成他们一定要捏着。
不过也说会照顾好他们。
因为程氏的族人,在程毅这里掌握了军队,总不能真的逼得造反吧。
于是,一切有条不紊的往下走。
直到,五月三十日这一天。
襄阳的孟海马忽然对程毅宣战,并且指控程毅背叛韩明王,受了元朝招安,成了元狗。
南锁红巾军不认西锁红巾军的身份。
战争,开始了。
喜欢元末:红旗漫卷,替天行道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元末:红旗漫卷,替天行道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