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启航前的清晨，林默悄悄往尼奥尔德的神殿走。那座神殿是用巨大的冰砖砌的，墙面上刻着冰鳞族古老的传说，在晨光里泛着淡蓝色的光。她总觉得心里堵着点啥，像是有个没解开的疙瘩，想来问问老海神。
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头顶传来咳嗽声。抬头一看，尼奥尔德正站在神殿顶端的露台上，背着手望着远方的极光。那极光在天边铺得像块彩色的绸缎，绿的、紫的、粉的，一层层往下淌，把老人的白胡子都染成了花的。
“上来吧。”老海神头也没回，声音顺着冰砖缝飘下来，带着点回响。
林默顺着冰砌的台阶往上爬，台阶被踩得溜光，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到了露台，她学着尼奥尔德的样子背着手站定，刚想开口，就听见老人问：“你是不是挺纳闷？当初为啥冰霜巨人和冰鳞族老跟你不对付？”
林默愣了一下，老实点头：“是啊。我刚来的时候，就想跟大家处好关系，可尤弥尔大叔总瞪我，冰鳞族的小伙子也老躲着我……”
尼奥尔德笑了，指着远处冰原上的裂缝：“你看那冰层，看着硬邦邦的，底下全是细缝。为啥？冻得太狠，又被人凿过，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他转过身，眼神沉得像深海，“他们不是天生就不待见外人。早年间，波塞冬的信徒来过这儿，说要‘扩张神权’，把冰原上的冰晶挖得乱七八糟，说是要拿去献祭；后来又来过大批人类船队，为了捕鲸鱼，拿炸药把冰面炸得稀巴烂，好多冰鳞族的孩子都被震伤了……”
林默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想起刚来时，看到冰原上有些地方的冰层是黑的，当时还以为是天然形成的，现在才明白，那是炸药炸过的痕迹。
“他们见过太多掠夺的嘴脸了。”尼奥尔德叹了口气，“你拿着冰镐靠近冰洞，他们会觉得你要挖根须；你带着船队进来，他们会担心你要炸冰捕鱼。不是针对你，是怕了，怕再被伤一次。”
林默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叶脉书签。那书签上的纹路清晰得很，像极了冰原上的河流，弯弯曲曲，却总能找到汇入大海的路。
“但你不一样。”尼奥尔德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里带了点暖意，“你第一次跟尤弥尔打交道，没问‘哪块冰最值钱’，而是问‘冰层的骨缝在哪里’，怕凿冰伤了底下的鱼；冰鳞族的孩子跟你比赛捞虾，你见着一只死虾都要停下来埋进沙里，说‘也是条性命’；海沟里打架的时候，你抱着受伤的莉娅喊‘撑住’，那股子急劲儿，不是装出来的……”
他指着远处的冰海：“知道吗？这才是海神该有的样子。不是站在浪头上发号施令，不是让所有水族都跪下来喊你大王，而是弯下腰听——听冰层裂开的声音，听鱼虾喘气的动静，听每个种族心里的怕和盼。统治是拿鞭子抽，倾听才是拿心换。”
林默手里的书签突然变得滚烫，像是有股暖流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她猛地想起系统面板上那个“瀚海一统”的任务，以前总以为是要让所有海域都归顺自己，现在才咂摸出味道来——一统不是臣服，是共存。就像冰原上的巨人能和鱼群共享一片冰海，冰鳞族能和人类坐在同一堆篝火旁，不同的活法，不同的信仰，能在这片海里找到各不相扰的活法。
“谢谢您，尼奥尔德族长。”林默深深鞠了一躬，心里那点疙瘩彻底解开了，浑身都轻快了。
“去吧，船该开了。”尼奥尔德挥挥手，又转过身去看极光，“记住，海再大，也是一滴滴水聚起来的。待别人的海如自己的家，才能走得远。”
林默顺着台阶往下走，脚步轻快得很。刚走到神殿门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扭头一看，尤弥尔后裔正蹲在冰面上，手里拿着那柄门板大的冰镐，教几个小巨人凿冰。
“轻点，再轻点。”他握着小巨人的手，把冰镐的角度调了又调，“看见没？顺着冰层的纹路凿，既能开洞，又惊不着底下的鱼。以前咱不懂，一镐头下去，鱼群能吓跑三里地，傻不傻？”
小巨人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撬动冰层，冰碴簌簌往下掉，果然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再往海边走，又听见一阵咯咯的笑声。莉娅正坐在一块大冰石上，周围围着一群冰鳞族的孩子，手里举着那本海洋生物图鉴，讲得眉飞色舞：“你们看这个，这叫小丑鱼，就住在珊瑚丛里，身上的条纹跟咱鳞片上的花纹一样好看！还有这个发光水母，晚上在水里游的时候，像提着小灯笼……”
孩子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指着图鉴上的彩色珊瑚叽叽喳喳：“真的有这么红的石头吗？”“水母的灯笼会烫到鱼吗？”
莉娅拍着胸脯保证：“林默姐姐说的，肯定是真的！等她回来，咱就跟她一起去南海看，到时候我带你们摸一摸发光的水母！”
林默站在原地，看着这两幕，突然笑了。原来改变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是尤弥尔后裔手里轻了的冰镐，是莉娅嘴里南海的故事，是小巨人们学着爱惜鱼群的样子，是孩子们眼里对远方的向往。
远处的船队已经升起了帆，冰原上的晨雾渐渐散开，露出湛蓝的天。林默紧了紧手里的叶脉书签，转身往码头走。她知道，前路肯定还有风浪，还有挑战，但心里揣着这份“倾听”的道理，揣着冰原上这些悄悄发着芽的改变，就啥也不怕了。
冰海的风从耳边吹过，不再是刺骨的冷，反而带着点温柔的劲儿，像是在说：去吧，带着这里的故事，去让更多的海，变成能安心共存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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