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透的青石巷里,李云飞刚替最后个中蛊的铁衣卫扎完定魂针,腰间的青竹笛突然发烫。
那是苏青竹留的警示——灵笛发烫三次,必是生死大劫。
\"李盟主!\"
茶棚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骑快马撞翻卖早点的担子,为首的刀客甩来卷染血的黄绢。
李云飞展开时,指节骤然发白。
\"江湖追杀令?\"林诗音凑过来看,素白的指尖在\"武林灾星\"四个血字上顿住,\"天刑长老联合七大门派...说你勾结魔教,屠了青城满门?\"
\"青城?\"李云飞太阳穴突突跳,想起三日前替青城弟子治过寒毒,那少年走时还说要给师父带他烤的野山芋。
他捏紧黄绢,绢角还沾着半枚青竹印——分明是有人偷了他的随身信物。
\"是风雷子。\"苏媚突然冷笑,她不知何时倚在门框上,红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天魔令,\"我教暗桩传讯,昨夜子时,风雷子带着天刑长老的人闯了青城。
他们杀完满门,故意把你的笛子印按在掌门心口。\"
青石板突然被震得嗡嗡响。
巷口传来铜锣声,由远及近,每敲一下,便有嘶哑的喊喝:\"悬赏李云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黄金万两,封武林尊位!\"
人群炸了。
卖菜的老妇尖叫着扔掉篮子,挑担的脚夫撒腿就跑,连刚才替李云飞鼓掌的江湖客都缩着脖子后退,有个络腮胡汉子突然抽出刀,刀尖颤抖者指向他:\"原来你真的是魔头!\"
\"闭嘴!\"林诗音拔剑出鞘,剑气扫落那汉子的刀。
她本就清冷的眉眼凝着霜,\"他救过你被蛇咬的儿子,你忘了?\"
\"诗音。\"李云飞按住她的手腕,掌心还留着方才扎针的余温,\"他们要的是我。\"他转向苏媚,\"带诗音去西边的破庙,我引开追兵。\"
\"凭什么?\"苏媚踮脚捏住他下巴,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当我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
我天魔舞能迷倒百人,诗音的华山剑能劈山——\"
\"因为阿萝的毒还没解。\"李云飞突然低笑,指腹蹭过她眼角的泪痣,\"你答应过她,要活着看她种的曼陀罗开花。
诗音...\"他转头看向林诗音,后者正替他理着被血浸透的衣襟,\"你爹临终前让我护着你,我不能食言。\"
林诗音的手顿住。
她想起三个月前华山之巅,父亲被毒针刺穿心口时,是李云飞用嘴吸毒血,是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自己说\"有我在\"。
此刻他眼底的光太亮,亮得她喉咙发紧,只能用力点头。
\"丑话先说在前头。\"苏媚突然扯下腰间的天魔令,塞到李云飞手里,\"若你敢死,我就把整个武林的男人都迷得为我疯魔,让他们替你偿命。\"她说着转身,红裙扫过满地狼藉,却在跨出巷口时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我等你。\"
林诗音跟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
她解下随身的玉牌——那是华山掌门的信物,塞进李云飞掌心,\"若撑不住,捏碎它,我能感应到。\"
两人的背影刚消失在巷尾,铜锣声已近在咫尺。
李云飞数着马蹄声,七拨,每拨至少二十人。
他摸出怀里的瓷瓶,只剩三颗解药——阿萝用命换的,得省着用。
\"李盟主,得罪了!\"
当先的刀客挥刀劈来,刀光里裹着淬毒的飞针。
李云飞旋身避开,青竹笛点在刀背,借力跃上屋檐。
他故意踩碎两片瓦,听着追兵的喊杀声追上来,心里却揪着——诗音的玉牌还温着,苏媚的天魔令带着她体温的余温,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破庙在城西三里外。
林诗音推开门时,霉味混着湿土味扑面而来。
她刚要生火,窗棂突然发出细响——是苏媚的暗号。
\"屋顶有十二人,院外三十七个。\"苏媚从梁上跃下,手里把玩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都是各派精英,华山的追云步,少林的降魔杵,还有...天刑长老的玄铁锁。\"她眯起眼,\"他们想活捉我们。\"
\"活捉?\"林诗音拔剑,剑尖挑起地上的断香,\"天刑长老要拿我们当人质?\"
\"比那更狠。\"苏媚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
心跳声里混着极轻的\"咔嗒\",像虫豸啃食木头。
林诗音瞳孔骤缩:\"是...蛊?\"
\"心蛊。\"苏媚的笑里带了冰碴,\"方才在巷口,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头碰了我手腕。
我本想杀他,可他说...这蛊的解药,在李云飞身上。\"
庙外突然响起铜锣重响。
\"动手!\"
瓦片炸裂声中,十二道身影破顶而入。
为首的灰衣人手持降魔杵,正是少林罗汉堂首座:\"林姑娘,跟我们回武林大会,还能留个全尸!\"
林诗音挥剑挡开杵风,剑气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我华山剑下,没有软骨头!\"
苏媚旋身起舞,红裙如血浪翻卷。
她指尖弹出天魔针,专挑敌人的膻中穴——那是习武之人的破绽。
可这次,中针的人只是晃了晃,竟挥刀劈来。
\"他们服了破蛊丹!\"苏媚咬牙,反手扣住一人手腕,指甲刺进他脉门,\"是谁给的?
风雷子?
天刑?\"
\"是我。\"
苍老的声音从庙外传来。
天刑长老踩着满地碎瓦走进来,玄铁锁缠在臂弯,\"李姑娘的天魔舞确实妙,可惜...这江湖,容不得妖女。\"他抬手,锁尖射出寒光,\"先拿你开刀。\"
玄铁锁擦着苏媚耳际钉进墙里。
林诗音旋身挡在她面前,剑花护住两人周身:\"天刑前辈,你当年替我爹挡过毒镖,难道忘了?\"
\"我只记得,你爹死时,手里攥着李云飞的青竹笛。\"天刑长老冷笑,\"他勾结魔教,害你爹惨死,你还要护着他?\"
林诗音的剑颤了颤。
她想起父亲断气前,确实抓着那支笛子,可当时李云飞正在山下替村民治瘟疫。
她正要反驳,心口突然一闷——是玉牌!
李云飞捏碎了玉牌。
...
城西乱葬岗。
李云飞背靠着老槐树,胸口的伤口还在冒血。
他已经杀了十七人,青竹笛上沾的血把竹纹都染深了。
可追兵像潮水,退了一波又来一波。
\"白统领!\"
远处传来喊杀声。
白袍带着铁衣卫残部杀进来,他的银甲染了血,手里的长枪挑飞三柄刀:\"李盟主,跟我走!\"
\"你疯了?\"李云飞擦了擦嘴角的血,\"铁衣卫本就被天刑打压,你这是——\"
\"我铁衣卫护的是百姓,不是老匹夫的规矩!\"白袍一枪刺穿冲过来的刀客,\"当年你救我妹妹时,可曾想过回报?
今日我护你,只因为你是对的!\"
李云飞眼眶发热。
他摸出怀里的天魔令,那是苏媚的体温,是必须活着的理由。
他握紧笛子,笛声骤然拔高:\"走!
去破庙!\"
两人杀到破庙外时,正看见玄铁锁穿透林诗音的左肩。
\"诗音!\"李云飞吼着冲过去,笛声化作剑势绞断铁锁。
林诗音倒在他怀里,血浸透了他的衣襟,她却还在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苏媚从后面扑上来,用指甲替林诗音止着血:\"天刑那老东西布了元老阵,我们被围住了!\"
李云飞抬头。
七道身影从七个方向围过来,分别是少林、武当、峨眉...七大门派的掌门。
他们手持各派信物,脚下踩着北斗阵,阵眼处的天刑长老抚掌:\"李盟主,你以为杀几个杂鱼就能突围?
这元老阵,困的是先天高手!\"
李云飞抱着林诗音的手在抖。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越来越弱,苏媚的指尖在发颤,白袍的长枪在地上划出深痕。
他低头吻了吻林诗音的额头,轻声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青竹笛突然发出龙吟。
苏青竹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用清商调,引血蛊。\"
李云飞瞳孔骤缩。
他想起阿萝临终前的话,想起被烧掉的半行字。
原来清商调不是解药,是...
\"李云飞,你要干什么?\"苏媚抓住他的手腕。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林诗音心口:\"替我护着她们。\"
笛声陡然变调。
清商调如泣如诉,吹得乱葬岗的鬼火都跟着摇晃。
李云飞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翻涌,是血蛊,是他为了救阿萝时种下的,是墨言埋下的后手。
\"不好!他要同归于尽!\"天刑长老的声音带了慌。
元老阵的光罩开始晃动。
李云飞看着林诗音渐渐恢复的血色,看着苏媚红了的眼眶,突然笑了。
他知道这招会要了他半条命,可只要她们活着——
\"噗!\"
一口黑血喷在青竹笛上。
笛声戛然而止,元老阵的光罩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李云飞踉跄着单膝跪地,却在倒下前把林诗音护在怀里。
\"走...\"他对白袍说,\"带她们...去铁衣卫的密道。\"
白袍咬着牙扛起林诗音,苏媚扶住李云飞。
他们刚要冲阵,天刑长老的玄铁锁再次袭来。
\"小心!\"
血光闪过。
李云飞睁眼时,看见苏媚的后背插着锁尖。
她的红裙被血浸透,却还在笑:\"我就说...要等你看曼陀罗开花。\"
\"苏媚!\"
林诗音挣扎着要下来,被白袍死死按住。
元老阵的光罩彻底碎裂,七大门派的人冲上来,刀光剑影里,李云飞抱着苏媚,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别睡。\"他拍着她的脸,\"你不是说要迷倒全武林的男人?
你还没教诗音跳天魔舞...\"
苏媚的手指抚过他的眉,越来越轻:\"其实...我只想迷你一个。\"
她的手垂了下去。
李云飞的瞳孔里映着满天刀光。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觉醒,是苏青竹的内力,是阿萝的蛊毒,是林诗音的剑,是苏媚的血。
他仰天长啸,青竹笛上的黑血突然化作黑雾,裹住他的周身。
\"你们不是要我的命吗?\"他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他的,一种是苏青竹的,\"那就来拿!\"
黑雾里,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像是蛊虫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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