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的余韵仿佛还在客厅里打着旋儿，思雅脸颊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她绕着林枫蹦跳，小嘴叽叽喳喳。
“爸爸，下次我们去外面表演好不好？让好多好多人都听到！”
思清则拿着那把口琴，翻来覆去地看，试图用眼睛找出簧片振动的秘密。
就在这时，林枫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不是电话，而是一条推送消息。标题很醒目。
《家有小神兽》新环节预告：即兴创作挑战！你的家庭隐藏了多少艺术细胞？》
下面配着几张往期节目里，家长和孩子手忙脚乱完成美术作品的抓拍图。
苏清雅刚好端着水杯走过来，瞥见了屏幕。“哦？这个节目更新了。”她随口说了一句。
思雅耳朵尖，立刻被吸引。“妈妈，什么节目？是不是刚才那个？”
她跑到桌边，踮起脚想看。林枫干脆把手机递给她。思雅看着那些图片，眼睛越来越亮。
“画画！爸爸，我们也会画画呀！”她拽着林枫的衣角，“你画得最好了！比他们都好！”
思清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给出数据支持。“根据之前周阿姨看到你画作时的反应判断，爸爸的绘画技能等级很可能达到专业水准。”
林枫看着孩子们，又看看苏清雅。苏清雅微微一笑，带着点调侃。“林大师，看来群众呼声很高啊。”
这像是一个不经意的契机，又被孩子们敏锐地捕捉并放大了。他似乎总是被他们推着，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
几天后，《家有小神兽》录制现场。
灯光比想象中更炙热，空气里飘浮着颜料和紧张混合的气味。他们一家被安排在一个半开放的创作区，面前是铺着宣纸的长案，旁边摆放着笔墨纸砚。周围还有其他几组家庭，有的在低声商量，有的已经在试笔。
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欢迎来到我们的即兴创作环节！规则很简单，每个家庭需要在十分钟内，共同完成一幅主题为‘家’的绘画作品！形式不限，材料不限，尽情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和默契吧！”
计时器“滴”一声启动，红色的数字开始跳动。
思雅立刻抓起一支最大的毛笔，蘸饱了墨汁，就要往纸上挥。
“思雅，”林枫温和地按住她的小手，“我们先想想，画什么。”
“画我们呀！爸爸，妈妈，哥哥，我，还有思柔！”思雅毫不犹豫。
思清盯着空白的宣纸，眉头微蹙。“从构图学角度，五个人物加上环境，十分钟时间可能不够。建议简化元素。”
苏清雅看着孩子们，又看看林枫，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你主导，我们配合。”
林枫的目光扫过案上的工具，最后落在那方歙砚和几支毛笔上。他伸手，取了一支中号狼毫，在手中掂了掂。指尖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触感。
他转向思雅。“思雅，你来做最重要的部分，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做什么？”
“你来决定颜色。”林枫将调色盘推到她面前，又指指清水和墨汁。“你想让我们的家是什么颜色，就调什么颜色。”
思雅立刻被这个任务吸引，小脸严肃起来，开始小心翼翼地混合颜料。
林枫则不再多言。他提起笔，在砚台里轻轻一蘸，墨汁顺着笔尖吸饱。他凝视着雪白的宣纸，呼吸微沉。
下一秒，笔落。
手腕旋转，力道透过笔杆传递到笔尖。那不是小心翼翼的描摹，而是胸有成竹的挥洒。墨线如游龙，在纸上游走。寥寥数笔，山石的嶙峋轮廓便跃然纸上，带着一股苍劲的力道。浓墨皴擦出阴影，淡墨渲染出远岫。笔法老练，绝非一日之功。
他没有画人物，而是在画一座山，一座沉稳、厚重、可以为家遮风挡雨的山。
台下原本有些嘈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许多目光聚焦在他那支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笔下。
评委席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艺术家坐直了身体，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孙宇坐在嘉宾席，嘴角那抹习惯性的笑容有点僵。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他认得这种笔法，这不是业余爱好者能画出来的。
李曼妮就坐在他不远处，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像是刻上去的，不太自然。她看着台上那个专注作画的男人，又瞟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孙宇，心里某种算盘被打得噼啪作响。
十分钟很短。
当计时器再次发出尖锐的“滴”声时，林枫恰好提笔。
一幅水墨山水小品已然完成。没有绚烂的色彩，只有墨色的浓淡干湿，却意境开阔，气韵生动。那座山沉稳地立在纸上，仿佛能听到山间的风声。
思雅调出的彩色颜料，最终被林枫用来在山的怀抱里，轻轻点染了几个温暖的色块，像灯光，也像依偎在一起的小小人影。
“时间到！”主持人走上台，声音带着惊叹，“让我们看看林先生一家的作品……我的天，这是一幅……水墨画？”
评委席上的老艺术家忍不住开口。“笔力遒劲，皴法纯熟，墨色层次分明。这没有十几年的功底，画不出来。林先生，学过？”
林枫放下笔，神情平静。“略有涉猎。”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声。钢琴，口琴，现在又是这种专业级别的水墨画？这个林枫到底还有多少东西藏着？
没有人注意到，小小的思柔，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画上时，悄悄蹲下身，把爸爸刚才不小心掉落在桌边的一支小楷笔，捡了起来。她用自己的小裙子，仔细地擦了擦笔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紧紧攥在手心。
对她来说，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笔。这是爸爸创造那座“山”的工具，上面有爸爸的温度。
录制结束，人群开始散场。
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快步走到林枫面前，递上一张名片。
“林先生，您好。我是国家美术协会的理事，陈月。冒昧打扰，您这幅画……不知是否有意参加下个月我们举办的‘新时代家风’主题画展？我们非常需要这样既有传统功底，又蕴含现代家庭温情的作品。”
林枫接过名片，墨迹未干的画作在一旁静静散发着幽香。
舞台的涟漪，正以他未曾预料的速度，向着更专业的领域扩散开去。
山，已现于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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