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别墅宽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节目组似乎特意留出了这段空闲时间，让孩子们午睡，大人们得以喘息。
李曼妮端着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脚步有些犹豫地出现在林枫家暂住的套房门口。苏清雅正坐在靠窗的软椅上，就着日光翻看一本服装设计图册，侧影安静。
“清雅，”李曼妮脸上堆起笑，声音放得轻柔，“有空吗？我泡了点伯爵茶，还带了小点心，一起尝尝？”
苏清雅抬起头，有些意外。自从荒野归来，李曼妮的态度确实软化了许多，但如此主动亲近，还是第一次。她合上图册，微微一笑：“好啊，麻烦你了。”
两个女人在窗边的小圆桌旁坐下。银匙碰到骨瓷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茶香混合着点心的甜腻气味，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最初的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了孩子身上。
“我是真佩服你，”李曼妮抿了口茶，语气带着不再是伪装的感慨，“看你带三个孩子，还能这么从容。尤其是思柔，那么乖巧懂事。我们家雯雯……唉，有时候我真拿她没办法，脾气上来了哄都哄不好。”
苏清雅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思柔只是性子慢，以前也很怕生，需要更多耐心。雯雯活泼，有主见，是好事。”
“耐心……”李曼妮重复着这个词，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总觉得，给孩子最好的物质，让她学最多才艺，就是对她好。现在看看林枫带孩子的样子，再看看你……我觉得我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真心讨教的意味。“清雅，你跟我说说，你们平时……是怎么跟孩子相处的？我看思清思雅他们，跟林枫特别亲，那种依赖和信任，装是装不出来的。”
苏清雅怔了怔。她没想到李曼妮会问得这么直接，这么深入。她沉默片刻，目光投向窗外花园里嬉戏的鸟雀。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声音轻缓，“他话不多，但答应孩子的事一定会做到。孩子犯错，他很少大声斥责，会讲道理，或者像上次弹琴、敲碗那样，用别的方式转移注意力，让他们自己明白。更多的是……陪伴吧。高质量的陪伴，哪怕只是坐在一起各做各的事。”
她顿了顿，想起昨夜月光下的哼唱，眼神柔软了些。“孩子很敏感，谁真心对他们好，他们是能感觉到的。”
李曼妮听得入神，若有所思。“陪伴……真心……”她喃喃道，随即叹了口气，“看来我以前，确实做得不够。”她这话里，带着几分幡然醒悟的怅然。
气氛变得柔和起来。茶香氤氲中，最初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不少。
李曼妮拿起一块小巧的马卡龙，却没有吃，在指尖转了转，像是无意间想起什么。
“说起来，清雅，你们家林枫现在是真火了。”她语气随意，眼神却留意着苏清雅的反应，“网上全是夸他的，说他什么‘宝藏爸爸’、‘全能男神’。这人气一高啊，盯着的人也就多了。”
苏清雅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
李曼妮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我前两天听一个朋友随口提了句，好像……有资本方的人在私下打听林枫以前的事。特别是他怎么会懂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技能。音乐啊，野外生存啊什么的。”
苏清雅的心轻轻一沉。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收紧。“是么？打听这些做什么？”
“谁知道呢。”李曼妮耸耸肩，坐直身体，恢复了些许往常的精明模样，“这圈子里的水浑着呢。有人红，就有人眼红。或许是好奇，或许……是想挖点什么东西出来吧。总之，你们多留个心眼没坏处。”
她这话说得点到即止，既传达了信息，又撇清了自己。她能提醒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看在如今这点情分，以及内心深处对林枫那点复杂难言的佩服和忌惮上了。
苏清雅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谢谢提醒，曼妮姐。”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澜。林枫身上的变化，她比任何人都感受得更真切。那些突如其来的能力，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资本方的窥探，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李曼妮见她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转而聊起别的轻松话题。但苏清雅的心思，已经有些飘远了。
茶喝到一半，李曼妮说起自己刚出道时跑龙套的艰辛，又说到现在维持婚姻和家庭的不易，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真实的疲惫。
“……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会觉得特别茫然。不知道自己这么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抓住了，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苏清雅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或许是气氛使然，或许是李曼妮此刻流露的脆弱勾起了她自己的心事，苏清雅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像是对李曼妮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明白那种感觉。”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怀他们三个的时候，很辛苦。生下来之后，更辛苦。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每天围着孩子转，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社交，甚至……快要忘了自己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久远却并未完全愈合的伤感的余韵。
“那时候，身边除了保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她顿了顿，没有提林枫当时的缺席，但那短暂的沉默，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就靠着一点念头硬撑下来——想着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得为他们负责。”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那段独自挣扎的岁月。没有抱怨，只是平静地陈述，却让李曼妮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漫不经心，怔怔地看着她。
李曼妮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关于维持美貌、争夺资源的烦恼，在苏清雅曾经面对的真实而沉重的压力面前，显得有些苍白和可笑。
阳光悄悄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杯中的红茶渐渐凉了。
李曼妮离开时，拍了拍苏清雅的手背，这次的动作里，少了几分刻意的亲热，多了些真诚的理解。“都不容易。以后……常一起喝茶。”
苏清雅送她到门口，回以一个淡淡的、却真实了许多的笑容。
门轻轻关上。
苏清雅没有立刻回到座位上。她独自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被风吹动的树叶。
李曼妮带来的信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湖。资本方的调查……会对林枫造成威胁吗？会对这个刚刚开始有了温度的家，造成影响吗？
而刚才自己不由自主吐露的脆弱，也让她有些怔忡。她很久没有对别人说起过那些事了。
茶香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午后阳光的味道，形成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气息。
这个下午，看似只是女人间一场普通的茶叙，却交换了信息，流露出了脆弱，也悄然改变了彼此心中的定位。
风起于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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