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张磊系着林晚去年生日送他的蓝色围裙，正踮着脚够吊柜里的盘子。油锅里的糖醋排骨已经泛出焦糖色，甜香混着油烟飘满客厅，大女儿朵朵趴在茶几上画全家福，小女儿糖糖则抱着林晚的腿，仰头数她衬衫上的纽扣。
“妈妈，爸爸今天好奇怪哦。”糖糖的小手揪着林晚的衣角，“他早上偷偷在阳台打电话，还不让我听。”
林晚揉了揉女儿软乎乎的头发，目光望向厨房门口那个略显笨拙的背影。自从婆婆手术成功后，张磊像是被按下了某种“纠错键”——以前连洗衣机都分不清正反的人，现在不仅能记住两个女儿的过敏食材，甚至会提前查菜谱给林晚做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只是这份殷勤里，总掺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就像此刻，他明明已经把排骨盛进盘子，却还在灶台前反复擦着根本不脏的瓷砖。
“开饭啦！”张磊端着菜出来，额角还沾着颗汗珠，却刻意挺直了腰板，像个等待老师打分的小学生。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除了糖醋排骨，还有林晚爱吃的油焖大虾、朵朵喜欢的番茄炒蛋，甚至连糖糖的辅食都做成了小兔子形状。
林晚看着这桌远超“日常晚餐”规格的菜，心里忽然有了点预感。十年前他们结婚时，张磊也是这样，在出租屋里支起折叠桌，炒了两盘糊掉的菜，却举着个路边摊买的塑料戒指，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只是后来日子过着过着，那些笨拙的用心，渐渐被“你是妈妈就该带娃”“女人别总想着工作”的抱怨给磨没了。
“妈妈快吃呀！”朵朵夹了块排骨放进林晚碗里，小脸上满是期待，“爸爸说今天是你们的‘特别日子’，还不让我问是什么。”
张磊的耳朵瞬间红了，他清了清嗓子，伸手去摸裤兜，却不小心带翻了手边的水杯。水洒在桌布上，他慌慌张张地去擦，手忙脚乱间，一枚用红色绒布包着的小盒子从裤兜里掉了出来，滚到了糖糖脚边。
“哇，小盒子！”糖糖伸手去捡，却没拿稳，盒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一枚银色戒指滚了出来。林晚的目光顿住了——那戒指款式老旧，边缘甚至有些生锈，分明是十年前张磊给她戴过的那枚塑料戒指。只是此刻，戒指中间那颗原本是玻璃碴的“宝石”，换成了一颗小小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朵朵停下了筷子，糖糖也忘了吵闹，睁大眼睛看着张磊。张磊的脸涨得通红，他蹲下身捡起戒指，手指都在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对着林晚的方向，单膝跪了下去。
“林晚，我……”他刚开口，就被糖糖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了。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被爸爸的动作吓到了，突然瘪着嘴大哭起来，伸手就要林晚抱：“妈妈！爸爸跪地上！是不是做错事要挨打呀！”
林晚赶紧把糖糖抱起来哄，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忍不住笑出声。张磊僵在原地，膝盖还抵着冰凉的地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活像个被抓包的小偷。朵朵趴在桌上，捂着嘴偷笑：“爸爸好笨哦，求婚都能把妹妹弄哭！”
“谁、谁求婚了！”张磊猛地站起来，又不小心撞到了桌腿，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硬撑着狡辩，“我就是……就是想把这戒指换个宝石，以前那个太寒酸了……”
林晚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又暖又好笑。她把糖糖递给朵朵哄着，伸手拿过那枚戒指——戒指内侧还刻着模糊的“晚”字，是当年张磊用美工刀歪歪扭扭刻上去的。十年过去，他居然还留着这枚早就该扔掉的塑料戒指，甚至特意去换了碎钻。
“张磊，”林晚抬眼看他，故意逗他，“你这戒指都生锈了，戴着不怕硌手啊？”
张磊的脸更红了，他挠了挠头，声音放低了些：“我问过珠宝店的人，他们说这塑料底子没法镀金，只能换宝石……我想着，这是我第一次给你买的戒指，就算旧了，也是个念想。”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林晚，以前我太混蛋了，把你的付出当理所当然，还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再让你失望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力道又急又重，打断了张磊的话。林晚皱了皱眉——这个时间，会是谁呢？婆婆还在医院康复，小姑子白天刚来过，亲戚朋友也都知道婆婆的情况，不会这么晚上门。
张磊也愣了一下，他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看，脸色瞬间变了。林晚注意到他的手开始发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是谁？”
张磊没有回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没、没谁……可能是敲错门了。”
可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响，甚至夹杂着女人的喊声：“张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这个声音……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时隔多年，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门外的人——是苏曼。那个在前世毁了她婚姻，今生她以为早已彻底了结的女人，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张磊的后背绷得笔直，他死死抵着门，像是在对抗什么可怕的东西。林晚抱着糖糖走过去，能清晰地听到门外苏曼带着哭腔的声音：“张磊，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你，可是我没办法了！孩子突然发高烧，医院要交押金，我实在凑不出来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孩子，帮帮我吧！”
糖糖被门外的哭声吓得往林晚怀里缩了缩，小声问：“妈妈，外面是谁呀？她好可怜。”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张磊的背影。她看到他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也看到他偷偷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慌乱。
门外的苏曼还在哭喊，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引来了邻居的敲门声：“里面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吵什么呢？”
张磊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快要撑不住了。林晚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意外：“开门吧，张磊。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说清楚。”
张磊猛地转过头，眼睛通红：“林晚，你相信我，我跟她早就没关系了！我不知道她会来……”
“我知道。”林晚打断他，抱着糖糖往客厅走，“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先解决门外的事。”
张磊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伸手拧开了门锁。门刚打开一条缝，苏曼就跌了进来，她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眼泪，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孩子的小脸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张磊，你快看孩子，他烧得厉害……”苏曼抱着孩子就往张磊怀里塞，完全没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林晚。
张磊下意识地接住孩子，手忙脚乱地摸了摸婴儿的额头，脸色瞬间变了：“好烫！得赶紧去医院！”
他抬头看向林晚，眼神里满是恳求。林晚看着他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又看了看身边吓得不敢说话的朵朵和糖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吧，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苏曼这才注意到林晚，她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尴尬又愧疚的表情：“林晚，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
林晚没有看她，只是弯腰给糖糖穿上外套，声音依旧平静：“先带孩子去看病，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一行人匆匆下楼，林晚开车，张磊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苏曼和朵朵、糖糖坐在后座。车里一片寂静，只有孩子微弱的哭声和苏曼时不时的啜泣声。林晚看着前方漆黑的路，心里却乱得像一团麻——苏曼的突然出现，这个不知来历的孩子，张磊慌乱的眼神，还有桌上那枚没送出去的戒指……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她以为已经平静的生活，又要掀起新的波澜。
车子快到医院门口时，苏曼突然拉了拉林晚的衣角，声音很小，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林晚，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这个孩子，他其实……”
苏曼的话还没说完，林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工作室紧急”的字样。她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看身边焦急的张磊和欲言又止的苏曼，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恐怕远没有“孩子生病”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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