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地”区块位于天湖区与清源市经开区交界处,形状如其名,是一块被两条主干道和一条废弃铁路支线切割出来的狭长三角形区域。按照示范区的初步规划,这里未来将建设成为连接两区的生态科创走廊重要节点。
江辰带着综合协调组的小孙,以及从市自然资源局借调来的一位工程师,驱车前往“三角地”。越靠近目的地,周遭的环境越发显得杂乱和割裂。一侧是天湖区崭新的住宅楼和商业裙房,另一侧是经开区略显老旧的工业厂房,而处于夹缝中的“三角地”本身,则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几栋废弃或半废弃的仓库和作坊、一片自发形成的废品回收站、零星几户尚未搬迁的民居,以及大片长满荒草的空地。空气中隐约弥漫着金属锈蚀和垃圾混杂的气味。
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一方,直接将车停在区域外围,步行进入。
“这里情况太复杂了。”小孙看着眼前景象,忍不住低声说。她是去年刚考录的选调生,缺乏基层经验,眼前的场景对她冲击不小。
“复杂才需要我们。”江辰语气平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注意看,注意听,把看到的情况都记录下来。”
他们首先走向那片规模不小的废品回收站。各种废旧金属、塑料瓶、纸板堆积如山,占据了很大一片区域,仅留出狭窄的通道。几个工人正在忙着分拣,看到陌生人靠近,都投来警惕的目光。
“老乡,我们是市里示范区指挥部的,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江辰主动上前,语气平和地表明身份,“这片回收站在这里多久了?有正规手续吗?”
一个像是负责人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汗,打量了他们几眼,语气不算友好:“什么指挥部?没听说过。我们在这儿干了七八年了,以前也没人管。怎么,现在要撵我们走?”
“不是要撵谁走,是示范区建设需要统一规划。”江辰解释道,“这里将来要建成生态走廊,肯定不能维持现状。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搬迁或者转型?”
“搬迁?说得轻巧!”男人声音提高了几分,“搬到哪里去?成本谁出?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就靠这个吃饭呢!再说了,这地儿又不是你们的,是天湖区和经开区都不要的‘三不管’地带,凭什么你们说规划就规划?”
他的话点出了问题的核心——权属不清,管理缺位。
江辰没有与他争论,记下了回收站的大致规模和经营情况,继续往里走。他们又查看了几栋废弃的厂房,墙体斑驳,窗户破损,显然闲置已久。据随行的自然资源局工程师初步判断,这些建筑大多建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土地性质复杂,有的属于早年乡镇企业的划拨用地,有的甚至没有明确的产权证明。
在一栋半废弃的二层小楼前,他们遇到了两位还居住在此的老人。老人告诉他们,这里原来是区属一家小机械厂的宿舍楼,厂子早就倒闭了,房产证也一直没办下来。他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现在年纪大了,更不想挪窝。
“听说这里要开发了?”一位老人忧心忡忡地问,“会不会强拆啊?我们这老房子能值几个钱?够我们去哪里买新房?”
江辰耐心安抚了几句,没有做出任何承诺,只是仔细记录了老人的诉求和房屋现状。
整个上午,他们徒步走遍了“三角地”的大部分区域,拍摄了大量照片,与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居民、滞留的经营者进行了简短交流,初步摸清了几个关键矛盾点:历史权属混乱、大量低效闲置土地与建筑、现存业态与规划定位严重冲突、涉及部分群众安置问题。而天湖区和经开区之所以多年来对此地“敬而远之”,正是因为清楚这里的“烂摊子”不好收拾,投入大、见效慢、矛盾多。
中午,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小餐馆简单吃饭。小孙一边整理笔记一边感叹:“江主任,这里的问题真是盘根错节,比想象中还难。感觉比您在清江街道处理的事情还要复杂。”
江辰喝了口水,看着窗外那片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三角地”,缓缓说道:“难点在于,这里不是单一街道或单一区的问题,是跨行政区域的系统性难题。解决起来,需要更高层面的统筹和更创新的思路。简单的行政命令或者单一的补偿政策,恐怕都难以奏效。”
饭后,江辰让司机把车开到天湖区和经开区与该地块接壤的边界处。他站在路边,仔细观察着两边不同的城市面貌和管理痕迹,思考着未来如何将这片断裂带缝合起来。
下午,他们分别拜访了天湖区和经开区负责对接示范区工作的相关部门。与清江街道时的待遇不同,指挥部的牌子显然更有分量,两个区的对接干部态度都很客气。
但一谈到具体的“三角地”问题,双方都开始“踢皮球”。
天湖区方面的干部强调:“根据早期的区划调整意向,那片区域的管理责任应该更多地划归经开区。我们区主要是承担了周边社会管理的溢出成本,比如治安、卫生等。”
经开区方面的负责人则反驳:“规划意向不等于法律文件。那块地历史上归属就很模糊,很多土地和建筑的手续都不全。我们经开区产业升级任务重,暂时没有余力去啃这块硬骨头。而且,一些废弃厂房还涉及到市属国企的历史遗留问题,需要市里统筹。”
双方都将问题归咎于历史、对方或者上级,谁也不愿意主动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结束了一天的调研和走访,回到指挥部临时办公室时,已是傍晚。江辰顾不得休息,立刻打开电脑,将今天了解到的情况、拍摄的照片、记录的矛盾点,分门别类地进行整理,开始撰写关于“三角地”区块的初步调研报告。
罗成走过来,看了看他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感受到‘示范区’这三个字的分量了吧?”
江辰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笑了笑:“分量不轻。但也正因为难,才有挑战的价值。”
他的报告没有停留在描述问题的层面,而是在最后提出了初步建议:建议指挥部尽快牵头,成立“三角地”问题专项工作小组,吸纳天湖区、经开区以及市自然资源、住建、生态环保、国资委等相关职能部门参加,启动确权、评估、规划、安置等一揽子解决方案的研究制定工作,打破区划壁垒,实行“一地一策”。
这份报告递上去,意味着指挥部将正式直面示范区建设的第一块,也可能是最难啃的硬骨头之一。而他,作为报告的起草者和问题的发现者,必将被推向协调解决这场复杂迷局的第一线。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江辰保存好文档,准备第二天一早向周明光指挥长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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