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指令,将我死死钉在原地。
【‘画师’已转移。原地等候。擅自行动,后果自负。】
“画师”……他们果然用代号称呼苏小婉。转移?转移到哪里?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还是一个更深的牢笼?
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樽”的冰冷秩序感,仿佛成了这条短信无声的注脚。是他们带走了她。在我被那伙冒充者纠缠的时候,他们先一步找到了这里。
我该感到庆幸吗?庆幸带走她的不是那些暴戾的“野狗”?可我丝毫感觉不到轻松。从那个教官冷漠的态度,“樽”行事的神秘诡异来看,落入他们手中,也绝非什么幸事。
但“后果自负”四个字,像淬毒的冰刺,让我不敢轻举妄动。我见识过他们的手段,那杯“淬火”的剧痛,那辆无声的黑车,那个深藏地下的“醒酒”室……我毫不怀疑他们拥有让我和苏小婉无声消失的能力。
无力的愤怒和焦灼在我胸腔里燃烧,却找不到出口。我只能像一头困兽,在这间充斥着苏小婉残留的惊恐气息的狭小房间里,徒劳地喘息。
等待。除了等待,我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我靠墙坐着,目光空洞地盯着地上那支炭笔,大脑一片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是出租车那种粗糙的噪音,而是一种更加沉稳、更加……专业的停顿。
我的心猛地一提,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没有脚步声,没有敲门声。
只有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形压力的气息,如同潮水般缓缓漫延过来,透过门缝,渗透进房间。
他来了。
几秒钟后,房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依旧是那身黑色休闲装,依旧是那张毫无表情的普通脸庞和冷漠的眼睛。教官站在门口,目光如同扫描仪般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
“还能动吗?”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那条足以让人发疯的短信不是他发的。
我咬着牙,用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腿部肌肉依旧酸痛,但比刚才好了些。“她呢?苏小婉在哪?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我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和嘶哑而显得尖锐。
教官没有回答,只是迈步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这里才是他的主场。
他走到房间中央,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画笔和那个旧帆布包,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她在一个鬣狗鼻子嗅不到的地方。”他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淡漠,“暂时安全。前提是,你不再惹麻烦。”
暂时安全……这话像是一根吊命的蛛丝,渺茫却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为什么带走她?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画师’的天赋很特殊,也很脆弱。放在外面,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教官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樽’有‘樽’的规矩。有价值的东西,自然有保存的方法。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
有价值的东西……保存……这话语里的物化意味让我不寒而栗。
“那我需要关心什么?”我几乎是吼着问出来,压抑的愤怒和恐惧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关心怎么给你们当狗,去偷去抢,去品那些恶心的‘酒’吗?!”
教官对于我的爆发似乎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你需要关心的,”他淡淡地说,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是怎么先把自己从一条见到骨头就扑上去、差点被人打断腿的野狗,变成一条至少能听懂指令、不会随时把自己作死的……家犬。”
他的话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我仅存的自尊上。
“而第一步,”他顿了顿,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就是把你在外面惹到的臭味清理干净。那伙人,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那伙冒充“樽”、试图绑架我的人。
我强压下怒火,将巷口遭遇袭击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个冰冷的眼睛纹身,以及它散发出的、与清吧符号相似却更加暴戾混乱的“味道”。
教官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当我提到那个纹身时,他的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却被我捕捉到了。
“拙劣的模仿。”听完我的描述,他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一群连酿酒残渣都舔不到的鬣狗,偷了个瓶盖就当自己是品酒师了。不用理会。”
不用理会?他们差点把我绑走!甚至可能对苏小婉下手!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那个眼睛符号?”我追问。
教官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具有压迫感:“我说了,这不是你现在该问的。你的‘容器’还没打造好,知道太多,只会加速你的崩溃。”
又是这套说辞!我恨透了这种被蒙在鼓里、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的感觉!
但我没有能力反抗。苏小婉还在他们手里。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再次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教官似乎对我的沉默很满意,他不再理会我,而是走到房间唯一的桌子前,手指看似无意地划过桌面。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几乎与木头纹理融为一体的细微划痕上。那划痕很新,似乎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凝重?
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轻轻按在那道划痕上,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这异常的举动,心中疑窦丛生。一道划痕?有什么特别的?
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诧?虽然很快就被冰冷漠然覆盖,但我确信我没有看错!
他收回手指,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像是金属材质的薄片装置,对着那道划痕扫描了一下。
“收拾东西。立刻离开这里。”他收起装置,声音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为什么?那划痕……”我下意识地问。
“与你无关。”他打断我,眼神锐利如刀,“记住,‘樽’给你提供庇护,不是让你到处留下痕迹招惹苍蝇。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他的反应极不寻常!那道划痕绝对有问题!很可能和那伙冒充者,甚至和“野狗”有关!
但他显然不打算告诉我任何信息。
“那苏小婉……”我还想再问。
“做好你的事。”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画师’的价值,取决于你的表现。李婉那边的‘酒’,该有结果了。”
他又提起了李主管的任务!那个官员的喜好调查!
在这种时候?! after 苏小婉失踪, after 我刚刚遭遇绑架?!
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愤怒几乎要冲破我的理智!
但我看着他那双毫无感情、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没有任何筹码。苏小婉就是他们手中最大的人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弯腰,默默地捡起地上苏小婉散落的物品,一件件塞回那个旧帆布包里。每拿起一件,都感觉心脏被针刺一下。
教官就站在旁边,冷漠地看着,如同监工。
收拾好东西,我背起包,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惊恐和未知的房间。
“走吧。”教官拉开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我跟在他身后,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走出招待所,那辆黑色的无牌轿车再次无声地滑到我们面前。
上车前,教官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有时候,最危险的‘酒’,往往贴着‘空白’的标签。看好你自己。”
空白标签?什么意思?
不等我细想,他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辆发动,驶入依旧沉寂的夜色。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里紧紧攥着苏小婉的帆布包,感觉自己也像被贴上了一张空白的标签,命运未知,前路茫然。
而李主管那杯名为“官员喜好”的、腐败粘稠的“酒”,我已经别无选择,必须尽快“品”出个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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