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我瘫坐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渗入皮肤，却无法冷却我体内奔流的肾上腺素和那股愈发强烈的不安。
阿琳的反应太真实，太冲动了。这不像是在那个男人掌控下该有的表现。除非……他刻意纵容，甚至鼓励她前来。
他将计就计。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他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这是否是计划，他只是享受这种猫鼠游戏的操控感，享受看着我们自认为聪明地搭建舞台，却不知自己早已是台上的提线木偶？
我猛地看向卧室的窗帘。它们紧闭着，但我知道，对面楼的某个窗口，或许正有狙击镜的反光一闪而过。公寓的通风口、灯罩、插座后面，不知隐藏着多少监听监视设备。这个房间已经成了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只是不知道，最终会困住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能感受到血液冲刷过耳膜的嗡鸣。
李医生的声音通过我耳中微型接收器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目标车辆已从阿琳住所地库驶出。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吻合。预计十五分钟后到达。各单位最后确认，保持最高警戒。诱饵组，记住你的角色，自然反应。”
诱饵……这个词像针一样刺了我一下。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恐惧和屈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做出一个惊恐无助的姿态。
等待。煎熬的等待。
窗外终于传来了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声音，然后是在楼下停下的刹车声。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接收器里传来李医生的指令：“目标车辆到达。只有阿琳一人下车。重复，只有阿琳一人下车。司机未离开驾驶座。车辆未熄火。”
只有阿琳？那个男人没有来？他在车里？还是这根本就是幌子？
几分钟后，急促的高跟鞋脚步声伴随着慌乱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薇薇！薇薇！开门！是我！”阿琳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我看向房门，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那支口红，然后才快步走过去，颤抖着打开了门。
门外的阿琳脸色惨白，眼睛肿得像桃子，精心打扮的妆容全花了。她一看到我，立刻扑上来紧紧抱住我，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薇薇！你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她带着哭音追问，把我拉进屋里，迅速反手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仿佛外面有厉鬼在追。
她的表现无懈可击，完全就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担心好友的普通女孩。我几乎要相信了。
“有人……有人闯进来……偷了东西……还留下那个……”我指着床头柜，声音依旧带着表演性质的颤抖，目光却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自然的痕迹。
阿琳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支口红和卡片时，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真实的惊骇和恶心。
“他……他怎么会……”她捂住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快步走过去，像是极度厌恶又忍不住好奇地拿起那张卡片看了一眼，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丢开，声音发颤：“这个变态！疯子！我们报警！薇薇，必须报警！”
她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就要拨号。
“不要！”我立刻按住她的手，按照计划阻止她，“不能报警！他说……他说我如果报警，他就……”我适时地表现出极大的恐惧，说不下去。
“可是……”阿琳急了，眼泪又涌了出来，“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欺负吗？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要不……你去我那儿住吧？对！去我那儿！他肯定找不到！”
去她那儿？那个男人的巢穴之一？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他的真正目的吗？把我诱骗到他的绝对控制范围内？
接收器里没有传来李医生的新指令。他们也在评估。
“不……不行……”我继续拒绝，声音虚弱，“我不能连累你……而且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想待在家里……”我试图表现出一种惊吓过度后的执拗和封闭。
阿琳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担忧。她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薇薇！你听我说！你不能一个人待着！你必须跟我走！现在就走！”
她的力气出奇的大，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这不像平时的阿琳。
“阿琳，你弄疼我了……”我挣扎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敞开的领口。
在她锁骨下方，有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新鲜的瘀青。颜色很深，像是被人用力掐握过的痕迹。
我的血液瞬间有点发冷。
“……是他吗？”我停止了挣扎，看着她锁骨下的瘀青，声音变得异常平静。
阿琳愣了一下，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下意识地拉高了衣领，眼神闪烁：“什……什么？不是……是我不小心撞的……”
她的慌乱和掩饰，几乎等于承认。
那个男人……他对阿琳也使用了暴力？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阿琳的动摇或者不安，在用这种方式控制她？而阿琳这次来找我，是不是也夹杂着想要逃离他的恐惧？
“阿琳，”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几乎用气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阿琳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之前的强装镇定彻底崩溃。她猛地点头，又飞快地摇头，恐惧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仿佛那个男人随时会破门而入。
“他……他变得好可怕……”她终于崩溃地低声啜泣起来，“自从那天派对后……他就变得阴晴不定……他看到了我手机里和你的聊天记录，他问我你是不是跟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我说没有，他不信……他……”她抚摸着自己锁骨下的瘀青，哭得说不出话来。
猜对了！他对阿琳产生了怀疑和失控感，已经开始对她施加压力！那通我打给阿琳的电话，可能反而加剧了她的危机！
“阿琳，你听我说，”我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急促而低沉，“他很危险！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无数倍！他不仅仅是在骚扰我！他……”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仓库和林晚的事，但及时刹住了车，不能在这里说，隔墙有耳。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现在！”我改口道，语气坚决。
阿琳茫然又恐惧地看着我：“去……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先离开这栋楼！”我拉着她，就要往门口走。
计划必须改变！阿琳的状态很不稳定，那个男人可能随时会失去耐心！我们必须立刻撤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然而，就在我的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门锁内部的电子音响起。
我心里猛地一咯噔，用力向下按压门把手——
纹丝不动！
门被从外面锁死了！或者说，被某种电子装置锁死了！
“怎么了？”阿琳惊恐地问。
我疯狂地扭动门把手，捶打房门，但厚重的实木门如同焊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窗户！”我立刻转身冲向客厅的窗户，试图拉开它——同样被锁死！不仅是物理锁死，窗户边框的传感器显示，它们被远程控制系统彻底锁定了！
我们被囚禁在了这间公寓里！
“啊——！”阿琳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闭嘴！”我厉声喝止她，但自己的心脏也跳得如同失控的马达。
接收器里传来李医生急促的声音：“所有电子门锁和窗户控制系统被未知信号强行 override（覆写）！我们失去了控制！技术组正在尝试破解恢复！诱饵组，保持冷静！原地警戒！行动组准备强攻！”
未知信号强行覆写？！他连这栋楼的安保系统都能入侵？！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就在这时，客厅的智能电视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信号源的一片雪花屏上，缓缓浮现出一行手写的、优雅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字体，如同恶魔的低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在我们的心脏上：
“派对时间到了，女孩们。”
“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最后的舞台吗？”
几乎是同时，卧室里，床头柜上那支崭新的口红，它的金属管身突然发出细微的“咔”一声轻响。
然后，在一股无形的作用下，它竟然自己缓缓地、诡异地……
旋转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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