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码头，灯火零星，比白日的喧嚣多了几分诡秘。
李狗蛋的小耳房里，油灯如豆，映着四张神色各异的脸。
“比金子还贵？还有腥气？”李狗蛋反复咀嚼着孙小猴带回来的信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破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像是在敲打焦熊那伙人的算盘，“这他娘的不是私盐，私盐没这么金贵。军械？铁疙瘩哪有腥味？丹药……那玩意一般是药香。”
阿宝蹲在墙角，瓮声瓮气地插嘴道：“狗蛋哥，是不是咸鱼？顶好的咸鱼也金贵，也有腥气。”
周墩子憨憨地点头：“阿宝哥说得有道理，可能是海外来的珍稀海产。”
孙小猴却摇摇头：“不像！装货的箱子死沉，咸鱼没那么大分量。而且……那腥气有点怪，不像是鱼腥，倒有点像……铁锈混着点什么草药腐烂的味道。”
铁锈加腐烂草药？李狗蛋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站起身：“难道是‘神仙散’？”
“神仙散？”周墩子和孙小猴一脸茫然。阿宝更是眨巴着大眼睛：“神仙吃的？那肯定贵！”
李狗蛋脸色凝重起来。
他在现代社会听说过这玩意儿的厉害，是一种极易成瘾、毁人家财的毒物！
如果焦熊真是在走私这个，那就不只是贪腐，而是伤天害理、动摇国本的大罪！其背后的利益网络和凶险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这事儿太大了，得立刻禀报顾大人！”李狗蛋当机立断。
光靠他们四个，别说查案，自保都难。
他让周墩子和孙小猴继续盯着码头动静，尤其是那个小库房的出入情况。
自己则带着阿宝，趁着夜色，匆匆赶往县衙。
二堂内，顾盼生正准备下衙，见到匆匆而来的李狗蛋和阿宝，有些意外。
“狗蛋？这么晚了过来，码头出什么事了？”顾盼生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李狗蛋让阿宝在门外守着，自己进去，关上门，压低声音，将焦熊宴请、夜船卸货、货物特征以及自己对“神仙散”的猜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他没提给十三娘留字条的事。
顾盼生听着，脸色越来越沉。当
听到“神仙散”三个字时，他捻着胡须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狗蛋，此话当真？你可有确凿证据？”顾盼生的声音前所未有地严肃。
李狗蛋苦着脸：“大人，眼下只有旁证。那库房看得紧，我们根本靠不近。但种种迹象表明，焦熊所运绝非寻常货物！若真是‘神仙散’，流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啊！大人！”
顾盼生在堂内踱起步来，眉头紧锁。
良久，他才停下脚步，看着李狗蛋：“焦熊此人，背景复杂，与州府乃至京中某些势力恐怕都有牵连。动他，非同小可。若无铁证，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不说，你我恐怕都会惹上大麻烦。”
李狗蛋心里一沉，知道顾盼生这是怕了，想缩头。他急忙道：“大人！正因为焦熊背景深，才更不能放任！若等他坐大，这清远县码头就成了法外之地，将来出了大纰漏，您这失察之罪……”
顾盼生抬手打断了他，沉吟道：“你的意思，本官明白。但查，也要讲究方法。明着来肯定不行。”他走到李狗蛋身边，低声道：“你继续暗中查探，务必找到确凿证据。记住，一要快，二要隐秘！在本官拿到足够证据向上峰禀报之前，绝不能走漏风声！需要什么支持，只要不是特别离谱，本官尽量给你方便。”
李狗蛋明白了，顾盼生这是既想摘果子又怕扎手，让他冲在前面当枪使。
但眼下，这也算是拿到了“奉命查案”的口谕，总比孤军奋战强。
“小的明白了！定不负大人所托！”李狗蛋拱手领命。
从二堂出来，李狗蛋心里骂了句“老狐狸”，但脚步却轻快了些，至少，顾盼生没直接阻止他，这就是机会。
回到码头代办处，周墩子和孙小猴还在蹲守。李狗蛋把顾盼生的态度简单说了，四人又围在一起开始商量对策。
“硬闯库房肯定不行。”孙小猴摇头，“焦熊的人十二个时辰轮班，看得死死的。”
“能不能找机会混进去？”周墩子提议。
“怎么混？咱们这脸，估计早就被认熟了。”李狗蛋皱眉。
一直没说话的阿宝，忽然举起那自己那蒲扇般的大手，憨憨道：“狗蛋哥，俺用这个，能把锁砸开吗？”
李狗蛋楞楞地看着他，哭笑不得道：“我的阿宝哎，那是铜锁，你这骨头砸碎了也砸不开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车轮声和吆喝声。
孙小猴探头一看，低声道：“代办，是往那个小库房运东西的车队，像是……像是送菜的车！”
送菜？李狗蛋眼睛一亮！对啊，库房里的人总要吃饭喝水！这可是个突破口！
他立刻吩咐：“孙小猴，你去查清楚，这送菜的什么时候来，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周墩子，你去码头力工里打听，有没有人给那小库房做过短工，哪怕只是搬过一桶水也行！阿宝，你……你继续呆着，养足精神！”
众人立即分头行动。
李狗蛋自己则溜达到码头区边缘，观察着那支送菜的车队。
只见几个伙夫模样的人，从一辆驴车上卸下米面蔬菜和几坛酒，由焦熊的手下查验后，搬进了小库房旁边的一个侧门。
机会似乎就在眼前，但如何利用这送菜的车队做文章，还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
李狗蛋看着那辆普通的驴车，脑子里又开始盘算起他那套市井智慧的“降维打击”了……
或许，突破口就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饭菜酒水里？
夜色更深，码头的风带着江水特有的腥味，也带来了阴谋与较量的气息。
李狗蛋知道，与焦熊的这场暗斗，已经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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