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并无生意上门。李有为并不急躁，精神力如无形的水波，悄然弥漫在身周数丈范围。他能“听”到隔壁壮汉与顾客为了一颗狼牙价格争执时，那粗重呼吸下加快的心跳；能“看”到远处一个摊位底下，一只灰扑扑的寻药鼠正趁着摊主不注意，偷偷啃食着掉落的、带着微弱灵气的草根。
这时，一个穿着陈旧兽皮袄、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疤痕的年轻汉子走了过来。他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警惕，目光在几个摊位间逡巡，最后落在李有为的木架上。他拿起一张“清心符”，指尖有些粗糙，仔细摩挲着符文的勾勒笔触，又抬眼快速打量了一下李有为那平静无波的脸。
“道友，这符……效果如何？”汉子声音沙哑，带着干渴。
“宁神，抵御低阶惑神之音。”李有为言简意赅，声音平稳得没有任何起伏，既不自夸，也不卑微。
那汉子嘴唇抿了抿，似乎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掏出两块略显浑浊的下品灵石，放在木架边缘：“来一张。***，昨晚在荒原边缘守夜，差点被那鬼风嚎得失了心神，到现在脑仁还疼。”
李有为接过那两块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灵石，将一张折好的“清心符”递过去。就在符箓与灵石交换的瞬间，他刻意收敛却依旧敏锐的精神力微微一动，如同最精细的探针，捕捉到汉子指尖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痕迹——阴寒刺骨，深处却又隐藏着一种怪异的灼痛感，绝非荒原上常见的蚀骨煞气或普通阴气。
汉子似乎并未察觉这瞬间的探查，接过符箓，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随即匆匆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李有为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凝，将这丝奇特异种能量的特征牢牢刻印在精神深处。这个汉子，恐怕不是在荒原边缘那么简单，他或许在更深处，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午后，一个穿着稍显体面、面料是细棉布长衫、像是某个小型商队管事的中年人踱步过来。他看了看符箓，似乎对李有为那工整的笔迹颇为满意，一次性购买了五张“辟尘符”。
“厉符师的符，效果扎实，价格也公道。”中年人付完灵石，似乎心情不错，多说了两句，“比东市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用起来却时灵时不灵的货色强多了。我们这些常年在外跑商的，就图个实在可靠。”
是的，姓厉了，叫飞雨
李有为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在中年人转身离去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对方腰间悬挂的一枚深褐色木制令牌上，刻着一个奇特的、仿佛三片羽毛交织缠绕的图案。这图案，他记得很清楚，昨天在坊市入口处，一支刚刚抵达、骆驼身上还带着远方尘土气息的驼队，那面迎风招展的小旗上，绣着的正是这个标记。
日落时分，晚霞将荒原的天空染成一片昏黄。李有为开始收拾木架，清点今日所得。售出八张符箓，收入十一块下品灵石。他照例先去相熟的那个老修士摊位，花费七块下品灵石，购买了一批品质稳定、灵力传导尚可的空白符纸和一小罐基础灵墨。
随后又转到米铺，用两块灵石买了一小袋最普通、仅能勉强补充体力、蕴含微乎其微灵气的灵谷。如此算来，一日辛苦，净收入不过两块下品灵石。这便是他目前作为底层制符散修的日常。
回到那间简陋的石屋，他并未立刻开始今晚的制符工作。而是先借着门外透进的最后一丝天光，仔细检查了门扉内侧和窗户插销上自己设置的、极其细微的警戒小机关——门缝处一根肉眼难辨的头发丝依旧完好，窗台特定位置那一点点灰尘也未被扰动。确认无人闯入后，他才反手闩好门，点燃了桌上那盏灯油劣质、光线昏暗的油灯。
昏黄灯光下，他铺开新买的符纸，取出灵墨。他没有动用体内那与星辰共鸣的力量，而是纯粹以高度凝聚的精神力，引导着笔尖的灵墨，在符纸上缓缓游走、勾勒。强大的精神掌控力让他下笔精准无比，手腕稳如磐石，对符文结构的理解也远超寻常散修。
他绘制的“清心符”，在几个公认不易引起注意的能量节点处，做了极其微小的调整与强化，使得整个符文结构更加稳定内敛，对特定频率的精神干扰与魔音抵御效果，比市面上的普通货色要强上一丝。
这是他凭借自身远超同阶的精神力底蕴和对能量本质的更深洞察，对基础符箓进行的、微不足道却实用的“优化”。
连续绘制完五张符箓，感受到精神力消耗近半，他便立刻停了下来。将工具收拾妥当，盘膝坐在那张硬板床上，并非进行传统的灵力周天运转，而是进入一种独特的、观想星辰生灭、宇宙寂寥的冥想状态，以此锤炼精神，加速其恢复。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普通的打坐调息。
夜深人静，唯有屋外呼啸的风声永不停歇。李有为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白日里的所见所闻：那疤脸汉子指尖诡异的阴寒灼痛能量，那商队令牌上与驼队旗帜一致的三羽图案，还有坊间流传的关于“坠星坑核心区域”的异事以及“生面孔增多”的流言。
这些看似孤立的信息碎片，在他心中慢慢串联起来。它们或许都隐隐指向了这片看似荒芜死寂的土地下，正在涌动的不寻常暗流。他需要获取更多、更准确的信息，同时也必须更快地提升自身的实力——至少，要尽快找到方法，彻底修复丹田与主要经脉的旧伤，重新踏足炼气期，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拥有最基本的自保和应对突变的能力。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那仅剩的、屈指可数的几块下品灵石，目光扫过墙角那堆绘制失败、灵力紊乱的符纸废料。或许，是时候尝试绘制一些比“清心符”、“辟尘符”更复杂、利润也稍高一些，但又不会立刻引起有心人注意的符箓了。
比如，对于探索荒原中那些雾气弥漫、毒瘴丛生区域颇为有用的“驱瘴符”，或者能对近距离恶意窥探和危险气息进行小幅预警的“灵觉符”。
前路漫漫，步步皆需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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