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挂危檐,冷风似刃掠空庭。
回到磐石居,已是后半夜。李有为屏退石坚,独坐窗前。指尖摩挲着那枚冰冷的幽冥宗令牌,其上锁链之眼图案在微弱月光下泛着幽光,仿佛活物般择人而噬。
接受招揽,无疑是踏入龙潭虎穴。但这也是窥探幽冥宗核心秘密,甚至找到彻底瓦解其威胁的绝佳机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目光渐锐。风险固然巨大,但若能借此摸清血骷谷虚实,乃至破坏其图谋,青云观方能真正高枕无忧。
然而,贸然持令前往血骷谷,无异于自投罗网。他需要一份“投名状”,更需要进一步确认赤阳矿的真实用途,掌握更多主动权。
心思既定,他唤来石坚,低声吩咐:“我需离开几日,去一趟赤焰谷。你留守此地,密切关注墨轩斋动向,若有异动,即刻撤回青云观,不必等我。”
“观主,赤焰谷靠近血骷谷,危险重重!您孤身前往……”石坚面露忧色。
“无妨,我自有分寸。”李有为摆手,语气不容置疑,“记住,稳住此地,便是大功一件。”
孤影辞堡踏月行,欲探龙潭先试冰。
翌日,李有为孤身一人,悄然离开风息堡,一路向南。越是靠近万妖山脉,地势越发崎岖,空气中弥漫的妖气与燥热感也愈发明显。赤焰谷位于血骷谷东北侧,两谷之间仅隔数道山岭,气息隐隐相连。
两日后,一片赤红色的巨大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口怪石嶙峋,如同燃烧的獠牙。尚未踏入,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烈焰的气息。谷内植被稀疏,多是些耐旱的火属性灌木,地面干裂,随处可见冷却的熔岩痕迹。
赤地千里灼风起,炎谷深处隐杀机。
李有为运转青云之气护体,抵消着高温侵蚀,同时将敛息术催发到极致,身形如同融入热浪扭曲的空气,悄无声息地潜入谷中。
谷内并非死寂,偶尔有通体赤红的蜥蜴状妖兽从岩缝中窜出,吞吐着火星。更深处,隐约传来沉闷的兽吼,显然盘踞着更强大的存在。
他依照那散市老者模糊的指引,向着谷地能量波动最为炽烈、也是据说曾有赤阳矿脉被发现的方向潜行。沿途,他敏锐地察觉到几处人为开采的痕迹,但都已废弃许久,矿坑也被落石半掩。
越往深处,温度越高,岩石都烫得惊人。他甚至需要不时调动玉璧本源星屑散发的那丝清凉意蕴,才能保持灵台清明。
终于,在一处背靠陡峭赤壁、地势相对隐蔽的区域,他发现了异常。
这里的岩壁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表面布满细密孔洞,丝丝精纯的火煞之气从中渗出。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阵法波动!这阵法并非隐匿,而是类似于一种禁锢与抽取的复合阵法,手法阴邪,与幽冥宗路数极为相似!
阵法覆盖的范围不大,似乎只针对岩壁深处某物。
李有为心中一动,小心靠近。灵眼术全力催动,目光穿透表层岩石,向深处“看”去。
只见在那岩壁深处数丈,赫然禁锢着一团人头大小、不断翻滚跳跃的赤金色火焰!这火焰灵性十足,却如同困兽,被无数道黑色符文锁链缠绕、压制,其本源力量正被那阵法一丝丝地强行抽离!
而在那赤金色火焰的核心,隐约可见几块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的结晶体——正是最上品的赤阳矿心!
“原来如此!”李有为瞬间明悟!
幽冥宗寻找赤阳矿,并非为了矿石本身,而是为了这孕育于地火深处、蕴含至阳本源之力的矿心!他们竟用邪阵禁锢、抽取这矿心的本源力量!
至阳本源,对幽冥宗修士乃是剧毒。他们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损耗矿心也要抽取,目的何在?
是了!定是为了平衡!或是为了炼制某种需要阴阳调和的邪门法宝,或是为了……供养某种至阴邪物,避免其被纯阳之力反噬!
联想到血骷谷可能进行的大规模献祭或培育邪物,李有为几乎可以肯定,这被抽取的赤阳矿心本源,就是关键之一!
必须阻止他们!
他仔细观察那禁锢阵法,结构繁复,与岩壁、地脉勾连甚深,强行破阵,必会惊动布阵之人,打草惊蛇。
见龙在田利涉川,窥得玄机暂收帆。
他强压下立刻动手的冲动,默默记下阵法结构与能量流转节点,又小心地在周围留下几处极其隐蔽的神识印记,以便日后追踪。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赤焰谷。
此行虽未取得赤阳矿,却窥得了幽冥宗的核心图谋之一,意义重大。
风尘仆仆返堡内,暗棋落定待局新。
数日后,李有为回到风息堡磐石居。他并未立刻去见墨轩,而是静待其变。
果然,又过了两日,胡管事再次登门,这次带来的,不再是矿石,而是一个更具体、也更危险的“合作”提议。
“李东家,主人言道,若东家诚心入教,需纳一份‘投名状’。”胡管事压低声音,“教中急需一批‘生魂’,数量不多,百人即可。听闻东家商路通达,不知……可否代为筹措?”
生魂!百人!
李有为心中杀意骤起,面上却不动声色:“百人生魂?此事……非同小可。”
“东家放心,地点、目标,教中皆已安排妥当,东家只需负责‘运送’即可。”胡管事递过一枚玉简,“具体事宜,皆在其中。事成之后,东家便是我圣教核心客卿,资源、功法,任凭取用!”
李有为接过玉简,神识扫过,里面详细标注了一个位于风息堡与血骷谷之间的偏僻村落,以及动手的时间、接应方式。
他看着胡管事那看似恭敬,实则隐含逼迫的眼神,知道最后的考验来了。
接下,便是真正踏入魔道,双手沾满血腥。
不接,此前所有铺垫尽毁,立刻便会引起对方怀疑,甚至招致杀身之祸。
他沉默片刻,缓缓收起玉简。
“容我……再思量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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