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这是整理好的履历。”
李静闻言例行公事地翻了翻,并未多言,但目光在扫过几处宋华安用朱笔细标注的疑点时,微微停顿了一瞬。
“有劳殿下。”李静的声音依旧平淡,“这些核验无误的,下官会令人归档。至于这几份存疑的……”她指尖点了点那几份被单独放置的,包括江南道的那份,“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置?”
宋华安掸了掸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随意:“既是规程内有疑,自然是按规矩办。或发文至原籍州县核实印鉴真伪与文书时效,或暂且搁置,待核清后再议。李郎中经验丰富,定有章法。”
宋华安就这么把皮球踢了回去,李静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下官明白了,会按规程处理。”
宋华安这次并没有直接走,而是百无聊赖的坐到了案边,“李郎中这里摆的挺满啊!”
李静闻言,手中的笔稍稍停顿了些许,“公文是多了些。”
“嗯,也是,毕竟李郎中来这礼部已经好些年了,肯定颇受季尚书赏识吧。”宋华安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四处乱看。
赏识吗?并不见的,她自从考取贡士就进了礼部,勤勤恳恳二十年也不过是个郎中罢了,就连做五皇女上司这个差事都是临时通知的。
“殿下谬赞了!”
“哪里哪里,我看今年参加会试的学子家境都不错,最次的家里也有几间铺子,这几年百姓应当是过的不错。”
李静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家在京城边的一个小镇上,当初为了供她读书,母亲卖了几代人攒下的基业,才堪堪维持住她在书院的开销。
不是百姓家境好,是穷苦的百姓根本读不了书。
宋华安敲了敲李静的桌子,“对了,礼部有历来几届的考生名录吗?”
“只有些落榜生的,考中的学子档案都调去了吏部,如果殿下有需要的话,我待会让人带殿下过去。”
“行,李郎中先忙着。”
宋华安走后,李静低下头深呼吸几下,才重新拿起笔继续批改。
从李静那出来,宋华安没直接回廨房,而是在礼部衙门的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秋日阳光正好,几株老桂花树香气馥郁,稍稍驱散了些连日埋首卷宗的沉闷。
然而,没清静多久,苏雯便寻了过来,脚步略显匆匆,见到她先是行礼,随即低声道:“殿下,您让下官留意的那份江南道文书……”
“嗯?”宋华安挑眉。
“下官方才去查了近五年江南道类似文书的存档印样本,”苏雯的声音压得更低,“那份保结书上的印鉴,纹路细节与官制的没什么区别,就是新鲜了些,倒像是最近才盖上去的。”
宋华安眸光微闪,这种东西在参加童试时就备好的,没考过一级,这些材料就会往上递。若是中途丢了,需得在过往考试州县重新补盖,到会试那张纸上最起码得有四个章才对。
如果那印章不是私自盖的,那问题可就大了,敢在保结文书上动手脚,胆子不小。
是科举冒籍还是半路插进来的。
“知道了。”她神色不变,“此事你我知道便可,李郎中那边已按规程处置,不必再对外声张。”
“是,下官明白。”苏雯心领神会。
两人正低声说着,忽见一名吏员快步走来,对着宋华安躬身道:“五殿下,李郎中吩咐我带您去库房。”
库房位于礼部衙门后院一角,低矮陈旧,高窗上布满了蛛网,空气中飞舞的尘糜。
领路的吏员赔着笑:“殿下,地方狭小,历年落榜生的卷宗和名录都存放在此处了。您需要查哪一届、哪一地的?”
宋华安掩鼻轻咳了一声,目光扫过那一排排顶到房梁的木架,上面堆满了落满灰尘的卷宗盒。“你先出去吧,我随便看看。”
“是,是。”吏员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宋华安走到木架旁,随手拿起一册,封面上写着“景和四十一年会试落榜生名录·江南道”。她翻开,纸张泛黄,墨迹尚算清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姓名、籍贯、年龄、保结人等信息。
苏雯主动上前:“殿下,可需下官协助查阅?”
“一起看。”宋华安头也没抬,指尖点着名录上的信息,“重点核对保结人信息,尤其是……与那份存疑文书上保结人有关联的,或者,看看是否有保结人频繁出现的异常情况。”
“下官明白。”苏雯立刻拿起另一册,迅速进入状态。
库房内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光线晦暗,空气凝滞,只有尘埃在光柱里不知疲倦地浮动。
时间悄然流逝。宋华安看得极快,直到,她的手指在某一行顿住。
“昭武十三年,江南道乡试落榜生,刘涵,保结人……张圩。”宋华安缓缓念出这个名字。
她记得那份有问题的档案,被保结人是刘涵,保结人也是……张圩。
宋华安又翻出江南道的其他落榜生名录,指尖飞快地划过。很快,她又找到了两个由“张圩”保结的落榜生,连续几次会试都是她。
每个地方的保结人数都是固定的,所能保结的人员也是有定数的。
宋华安轻笑一声,“这个张圩,倒是挺‘乐善好施’。连着几年,保结的都是些榜上无名的学子。”
苏雯压低声音:“殿下,这意味着……”
宋华安合上名册,耸了耸肩,“意味着张圩眼光奇差,专挑考不上的担保呗。”
苏雯看着宋华安悠哉游哉翻阅其他名册的样子,愣了愣,她还以为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宋华安一本本翻着,越翻越沉默,这里所有的名册上,就没有一个籍贯是在村里的,整整百年的啊,没有一个。
而且,有很多考生多次会试保结人都是同一个,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家境殷实,但又不是什么大家族。
库房里陈旧的气息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窗外秋日明媚,却照不进这积压了无数科举沉浮的卷宗。
回到廨房,宋华安屏退了所有人,独自拿着笔写写画画。
其实保结受贿舞弊在那间库房里都是小问题,最重要的是那些卷宗里的考生大多都是些经济发达的州郡上来的,永晔整整十二郡,每个州郡都有考点,可西平郡和安北郡甚至没有一个考生能过乡试,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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