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抽象、色彩狂乱奔流的“遗忘绘卷”深处,一座散发着温暖乳白色光辉、充满田园气息的木屋小院,静静地悬浮着。篱笆、烟囱、透着灯光的窗户,以及院内那几株在虚空中舒展着翠绿叶片、开着不知名小花的植物……这一切都与周围光怪陆离、规则崩坏的环境形成了极致而荒谬的对比。
林羽、伊娜和渊汐停在篱笆之外,残破的碑体、疲惫的身躯与警惕的目光,与院内的宁静祥和格格不入。经历了连番恶战、亡命奔逃以及命运反噬的重创,眼前这违反常理的一幕,非但没有让他们感到安心,反而涌起更深的忌惮。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在这种地方开辟出如此一片“秩序”净土的存在,其手段和目的,都难以揣度。
就在三人惊疑不定,进退维谷之际——
“吱呀——”
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并非想象中仙风道骨的老者,也不是什么狰狞可怖的怪物,而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他面容朴实,带着些许经年劳作的风霜痕迹,眼神温和而略带一丝疲惫,手中甚至还拿着一块正在擦拭的、沾着些许泥土的木牌,仿佛刚刚在院内劳作完毕。
他的目光落在篱笆外伤痕累累的三人(以及碑体和棺椁)身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见惯沧桑的平淡:
“命运的扰动者……进来吧,外面的‘颜料’快要暴动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色彩翻涌带来的混乱噪音,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林羽意念急转,混沌感知扫过对方,却如同泥牛入海,感知不到任何能量波动,仿佛眼前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但这怎么可能?能在“遗忘绘卷”中生存,并维持这样一片净土,其存在本身,就代表了极致的非凡!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也无力再应对外面那因命运反噬而暴动的绘卷环境。
“叨扰了。”林羽的意念传出,带着一丝谨慎的谢意。他驾驭碑体,缓缓穿过那看似普通的篱笆门。伊娜和渊汐对视一眼,也紧跟而入。
踏入院子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祥和感瞬间包裹了他们。外面那狂乱的色彩、扭曲的线条、混乱的意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院内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时间流速似乎也变得正常而平稳。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于遗落星域、独立于遗忘绘卷之外的……安全屋。
中年人将擦拭好的木牌随手靠在门边,林羽瞥见上面似乎用古老的星域通用语刻着几个模糊的字迹,隐约是“……之墓”。
墓?谁的墓?在这地方?
中年人没有解释,只是示意他们跟着进屋。
木屋内部陈设简单,一桌,数椅,一榻,一盏散发着乳白色光辉的、如同灯笼般的器物悬挂在屋顶,便是全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如同檀香般的味道,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坐。”中年人自己先在一张木椅上坐下,目光落在林羽那布满裂痕的碑体,尤其是那道因命运反噬而产生的、贯穿本源的裂痕上,微微蹙眉,“强行执笔,描绘因果……年轻人,胆子不小,代价也不小。”
他果然知道!
林羽心中一凛,碑体微微震动:“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前辈是……”
“一个看守者,或者说……守墓人。”中年人语气平淡,拿起桌上的一个粗陶茶壶,倒了三杯清澈的、散发着微弱灵气的液体,推向伊娜和渊汐,又看了一眼林羽的杯体,“抱歉,我这里没有适合你形态的饮品。”
伊娜和渊汐连忙道谢,却没有立刻去动那杯水,依旧保持着警惕。
“守墓?为谁守墓?”渊汐忍不住问道,目光瞥向门外那块木牌。
中年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被林羽小心翼翼放置在屋角、由混沌气流包裹的混沌之柩,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那层混沌,看到内部那点摇曳的暗红色灵光。
“为了一个承诺,守护一位不该被遗忘,却也几乎无人记得的‘逝者’。”他的话语带着一丝悠远的怅惘,“至于你们……身上带着‘祂’点燃的火种,却又招惹了‘虚无’的爪牙,还被‘画家’的颜料所厌恶……真是有趣的组合。”
“祂?”林羽立刻捕捉到关键,“您指的是……点燃星炬的主宰?”
中年人看了林羽一眼,不置可否,算是默认。“星炬……是路标,是封印的节点,也是……希望的火种。你们能汇聚五炬之光,走到这里,算是通过了最初的考验。”
“最初的考验?”伊娜疑惑。
“想要继承‘祂’的遗志,对抗最终的‘虚无’,仅仅汇聚星炬之光还不够。”守墓人的目光变得深邃,“需要真正理解‘祂’为何而战,因何而陨。需要找到……‘锚点’。”
“锚点?”林羽、伊娜和渊汐同时出声。
“维系封印,净化虚无的核心。”守墓人言简意赅,“‘星辰涅盘池’只是锚点的一部分。真正的锚点,是‘祂’留下的……一道‘意念’,一份‘传承’,一个……选择。”
他的话语如同迷雾中的灯塔,照亮了一些方向,却又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那锚点在哪里?我们该如何找到它?”渊汐急切地问道,这关乎星域的存亡,也关乎紫月姐复苏的希望。
守墓人却摇了摇头:“时机未到。你们的‘因’还未结出足够的‘果’,你们的‘道’还未经历最终的‘问’。强行寻找,只会被‘虚无’察觉,引来彻底的毁灭。”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林羽碑体那道狰狞的裂痕上:“当务之急,是修复你这道‘命运之伤’。否则,不等你们找到锚点,你自己就会在因果的反噬下彻底崩解。”
林羽沉默,他确实能感觉到,那道裂痕在不断地侵蚀他的本源,阻碍着他的恢复,若非五炬之光和混沌道种强行维系,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请前辈指点。”林羽诚恳求教。
守墓人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狂乱、却被隔绝在外的绘卷景象:“命运之笔划出的伤,需以命运之丝来缝补。你身上,恰好有一道……与你因果纠缠极深,却又因外力而近乎断裂的‘丝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屋角的混沌之柩。
林羽瞬间明悟:“您是说……紫月?!”
“以她残存真灵为引,以你自身混沌本源为线,以这院中‘定魂花’之蕊为媒介,我可助你暂时将你们的命运丝线更紧密地缠绕,借她真灵中那份与你共有的‘守护’与‘不舍’的执念,来抚平因果反噬的裂痕。”守墓人平静地说道,“但这亦有风险。她的真灵太过脆弱,此举可能会加速其消耗,甚至……若操作稍有差池,你们二人的命运丝线可能彻底纠缠崩断,一同湮灭。”
屋内陷入死寂。
伊娜和渊汐紧张地看着林羽。这个选择,太过残酷。一边是自身道途乃至性命的危机,另一边是紫月复苏那本就渺茫的希望可能彻底断绝。
林羽的碑体沉默着,表面的混沌气流仿佛都凝固了。他的意念扫过那具混沌之柩,感受着其中那点微弱却顽强的暗红灵光。
许久,他的意念缓缓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请前辈出手。”
“若她真灵因此消散,我林羽,便陪她一同归于混沌,亦无憾。”
“若侥幸成功……我与她,命运相连,因果共担,未来之路,并肩同行!”
他的选择,毫不犹豫。紫月为他付出一切,他又岂惜此身?
伊娜和渊汐闻言,眼圈微红,却都没有出言反对。她们理解林羽的决定,也尊重这份超越了生死的羁绊。
守墓人看着林羽,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开始吧。”
他走到院中,从那几株奇特的植物中,小心翼翼地采摘下三枚如同水晶般剔透、散发着安定神魂气息的花蕊。随后,他示意林羽将混沌之柩移至院子中央,自己则站在柩前,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
乳白色的光辉自他手中流淌而出,笼罩住混沌之柩与林羽的碑体。院中那盏灯笼的光芒也似乎更加明亮。
“凝神静气,引导你的混沌本源,与她真灵共鸣……”守墓人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
林羽依言而行,忍住灵魂撕裂的剧痛,引导着混沌气流,混合着生命与坚韧星炬之光,温柔地探入混沌之柩,缠绕向那点暗红色的灵光。
仿佛感受到了林羽的意志与决绝,那点原本微弱的灵光,在这一刻,竟异常清晰地跳动了一下,传递出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回应之意!
她同意了!
守墓人手中印诀一变,三枚定魂花蕊化作流光,融入那乳白色的光辉之中,如同最灵巧的针线,开始引导着林羽的混沌本源与紫月的残存真灵,沿着那道因反噬而产生的裂痕,进行着玄奥无比的“编织”与“缝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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