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手机突然弹出个弹窗,不是广告,是行歪歪扭扭的隶书:“东观书阁缺《汉书·天文志》誊抄者,速来。”他以为是新出的AR游戏,点了确认,下一秒就穿越到了堆成山的竹简上。
“哎哟!”竹简哗啦啦塌下来,砸得他手背生疼。
抬头一看,自己正站在间大屋子里,抬头能看见横梁上的蛛网,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老式电脑的像素块。
“谁在那儿?”里屋传来个女声,清得像冰敲玉盘。
穿越者青林扒开竹简堆,看见个穿素色襦裙的女人正趴在案几上写字。
她头发绾成个简单的髻,插着支木簪,右手握着支毛笔,左手按在张泛黄的麻纸上,纸上已经写了大半篇字。
“对不起,我好像……走错地方了。”青林摸着后脑勺,突然发现自己的t恤牛仔裤在这儿显得像外星人。
女人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没先问他是谁,反倒指着他手里的手机:“那是什么?方方正正的,倒像块会发光的墨玉。”
青林这才发现手机还亮着,屏保是张卫星云图。
他刚想解释,突然看见案几上的竹简——最上面那片写着“汉书·艺文志”,旁边堆着的木牍上刻着“班昭撰”。
“您是……班昭先生?”他声音都抖了,历史课本上的画像突然活了过来,就是比课本里年轻,顶多三十出头,嘴角还带着点没褪尽的稚气。
班昭挑了挑眉,手里的毛笔没停:“你认得我?”她指了指案几对面的蒲团,“先坐吧,看你穿得怪诞,倒不像歹人。”
青林刚坐下就被蒲团硌得直皱眉,这才注意到满屋子的书。
靠墙的架子从地顶到梁,左边摆竹简,右边堆帛书,角落里甚至有几卷用丝绸包着的,看着就像天价文物。
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地图,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地名,黄河画得像条歪歪扭扭的红绸带。
“您在写《汉书》?”他瞅见麻纸上的字,和课本里印的《汉书》残卷一模一样。
“在改《东征赋》。”班昭把毛笔搁在铜笔山上,“前几日随子谷(班昭之子曹成,字子谷)去陈留,路上见了些事,想记下来。”她突然笑了,“说起来,你手里那物件倒稀奇,能借我看看吗?”
青林把手机递过去,生怕她像拿毛笔那样攥着。班昭果然用捏笔的姿势捏着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时,屏保突然切换成了他拍的泰山日出。
“呀!”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这里面怎么会有山?还有太阳,跟真的一样!”
青林赶紧接过来:“这叫手机,能存图画,还能看很远的地方。”他点开地图软件,放大到陈留郡,“您看,这是现在的陈留,和您去的时候是不是一样?”
班昭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屏幕上的卫星地图虽然没有地名,但河流走向、城池轮廓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她伸手摸着屏幕上的黄河,指尖在虚拟的河面上滑过:“真有神物!我去陈留时,这河段刚发过洪水,你看这里——”她指着个弯曲的河道,“当时官府征了三千民夫,才把河堤筑起来。”
青林突然想起《东征赋》里的句子:“过阳武而永叹兮,息荥阳而聊翔。既免脱于峻险兮,历荥阳而过卷。”他点开街景功能,虽然加载不出来东汉的画面,但现代的街景里还能看见当年的河堤遗址。
“您看,这河堤现在还在。”他把手机转过去,“过了两千年,还没塌。”
班昭没说话,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突然抓起毛笔在麻纸上写起来。笔尖走得飞快,墨汁在纸上晕开,青林凑过去看,她写的不是赋,是行小字:“河决阳武,民夫三千筑堤,两千年后堤仍在,神哉。”
“您这是……”
“记下来。”班昭头也不抬,“写赋要写真事,你这神物里藏着的真事,比我亲眼见的还全。”她突然停笔,“对了,还没问你名字。”
“青林,青草的青,森林的林。”
“好名字。”她点点头,“我名昭,字惠班,你叫我惠班就行。”她指了指案几上的草稿,“刚才写到‘遂进道而少前兮,得平丘之北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能再让我看看平丘现在的样子吗?”
青林赶紧搜平丘故城,找到篇考古报道,里面有张航拍图。班昭看着图上的夯土城墙遗址,突然拍了下案几:“我想起来了!平丘城门口有棵老槐树,树干要三个人合抱,我当时没写进去,难怪觉得空。”
她提笔添了句:“见老槐于城隅兮,历千载而未央。”写完盯着那句看了会儿,又改成“历千秋而未央”,“这样更稳妥些,谁知道能存多久呢。”
青林心里一酸,她哪知道那棵槐树早被雷劈了,现在只剩个树桩子在博物馆里躺着。他没敢说,点开手机里的槐树照片:“您看,这是它后来的样子,确实活了很久。”
班昭盯着照片里枝繁叶茂的槐树,突然问:“你说两千年后,还有人读我的《东征赋》吗?”
“有!”青林肯定地说,“课本里就有,我们都要背呢。”他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电子书,翻到《东征赋》的原文,“您看,这就是您写的,两千年后还在。”
班昭看着屏幕上的简体字,虽然有些字变了样,但连句读都和她草稿上的一样。她伸出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摸过去,像在抚摸多年未见的孩子:“真好……子恒(班固字)的《汉书》能传下去,我的赋也能传下去,就够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个小吏打扮的人探头进来:“班大家,太后派来的人快到了,问《汉书》的表能不能定稿。”
“知道了。”班昭应了声,把手机还给青林,“你这神物能借我用几天吗?我想把《天文志》里的星图对着它再核一遍。”
青林刚想答应,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又弹出那个隶书弹窗:“时空锚点不稳,即将脱离。”
“我……我得走了。”他急得直冒汗,“这手机……”
班昭按住他的手,从案几上拿起块玉佩,是片雕刻成竹简形状的白玉:“这个给你,算换你神物一观的谢礼。”她指了指手机,“里面的平丘城、老槐树,我都记在心里了,放心。”
手机屏幕开始闪烁,青林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他最后看见的,是班昭拿起毛笔,在《东征赋》的草稿上添了句:“遇异人于途兮,示我以千秋。”
再睁眼时,青林还坐在图书馆的长椅上,手里攥着片冰凉的玉。
手机屏保变成了《东征赋》的扫描件,最后那句“示我以千秋”墨迹新鲜,像刚写上去的。
他摸出那块玉佩,突然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不是隶书,是简体字:“谢你让我看见千秋。”
图书馆的电子屏正在播新闻,考古队在河南发现了东汉时期的书写工具,其中有支毛笔的笔杆上,刻着“惠班”两个字。
青林看着屏幕里那支穿越了两千年的毛笔,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从来不需要时空机器,文字本身就是最好的时光胶囊。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写下今天的经历,末了加了句:“《东征赋》里藏着两千年的风景,而我们,正活在班昭看见的千秋里。”发送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两千年前的书房里,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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