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霍斯以前讲过，柏林培养军官的那所学校，苦得很。
风雨无阻训练、泥浆土池翻滚。那是淬炼钢铁意志的场所 ，让准军官们吃苦、耐练，教官们有的是手段。
看看这两天，能给他做些什么吃的。
这几年，赵杏的厨艺可见长，土地里的食材，她边学边看，经常会鼓捣各种菜肴。霍斯可回来了，要给他上什么菜呢？
和少年时一样，有赵杏在，霍斯少爷的餐，可以随时摆。而且不用厨娘开火。
德国也有面疙瘩。叫Sp?tzle。
赵杏从小在庆国农村，也吃这玩意。把鸡蛋、面粉和盐，加水和成面团，然后类似中国刀削面的手法，将面疙瘩刮到沸水锅里。
一浮上水面，就可捞出沥干。一般作为荤菜的配菜，和肉汁混在一起，再加点洋葱碎、墨角兰和百里香，味道很鲜美。
这会儿，地主家的二少爷，表情里很是享受， 惬意地吃着专用女仆给他端上来的。
家之所以是家。因为有一个专门给他做饭的人。
除了这碗面疙瘩，还有一碟切好的山毛榉木熏制的火腿肉和煎蛋。两根煎小香肠，是用新鲜的小牛肉制作的。
又给他摆上一杯度数低的苹果酒，风味酸爽。
苹果酒会盛放在一种称为“bembel”的灰蓝色陶壶中。
饮用时有专用玻璃杯，Geripptes。表面呈钻石状切割，既美观也防滑。琥珀色的酒液，在其中晶莹剔透。
这一餐色香味俱全。在柏林的餐厅至少5马克。是霍斯月津贴的十分之一。
色香味俱全中的“色”。当然，指的不仅仅是食材。
旁边还有一个忽闪忽闪着亮晶晶的黑眸，小手捧着腮，盯着他一口一口吃饭的、漂亮姑娘啊。
赵杏看着这家伙，呼哧呼哧地闷头吃掉了一整碗。
霍斯眉目舒展，整个人都像是摊开了一般。几个月训练的辛苦与疲惫，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
赵杏的手刚触到空碗，打算拿去洗，霍斯一坐直，掌心，就覆上了她的指尖。
“你坐着。我来。”
已经很辛苦地给他做了顿加餐。别的事情，归他干。
赵杏的指尖像被电触到，赶紧缩回。
她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位身材高大的英俊军官，认真地弯着腰洗盘子。一只，一只。
此时的气氛有些旖旎，不知为何，还显得很家常。
在赵杏的心里泛起一个念头，好像这一幕，什么时候曾经出现过。
是在她不知何时，做过的梦里吗？
听说霍斯回来，城堡里那些一直芳心暗许的女仆们，都悄悄地找来了，没想到……
哎呀呀，竟然难以置信地、看到了二少爷在厨房里，弯着腰洗碗。
赵杏听见了声音、也瞄见角落里的身影。一看不对劲，吓得赶紧推霍斯一把。
她怎么敢让少爷洗碗。
一声低喝。“手擦干！坐那儿！”
霍斯不悦地擦擦手。回头，厉眸扫一眼那些女仆。
他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几个姑娘的目光，都含羞带怯地躲闪着他。
霍斯皱着眉头，只得坐回小餐桌旁。扭头看着赵杏在水池里洗盘子的背影。
这群母苍蝇。真烦。
他当然得去先忙着搞事业。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跟某个姑娘有点儿私人空间。
结果，这一举一动除了防父防母，还得防女仆。哪敢轻举妄动。
一切都怪霍斯那张万人迷的脸。自从生涩的少年气褪去，更加帅得男子气概十足。
有的女仆从十六岁起，已经在城堡里工作好几年了，都没机会能近距离接触霍斯。
偶尔迎面相遇时看他一眼，都羞红了脸。
二少爷未婚啊，伯爵也不着急给他娶妻。要是能……，多好。
*
霍斯看着赵杏满心喜欢，可再用正眼去看眼前快六岁的赵氏兄弟，真是没眼看。
心想，你们怎么搞得这么脏兮兮又狼狈的，天天尽跟着杀猪、养马家的混。
简直是丢我艾徳勒克世家大族的脸！陆军常规训练要搞起来！
正好霍斯休假在家无事。于是艾兰德城堡内外，又出现了熟悉的操练声。
佃农的孩子们都一起，十几个分成几排站军姿、跑步。城堡里的女人们看着这些娃娃兵，都笑得前仰后合。
“杏，看你那俩儿子，六岁，长得跟尼茨家十岁的一样高！”
可不，吃完正餐不算。厨房里只要有吃的，这俩小子老钻进去偷吃，没人管他们。
赵杏知道了要揍，可看看两孩子眼巴巴地认错、求原谅，又舍不得。
埃莎索性交代厨房，给准备出两盘子面包奶酪、牛肉片、水果，放一个灶台上。那兄弟俩想吃，就去拿。盘子一旦空了，就满上。
这么吃下去，可不壮实嘛。
搞童子军训练的霍斯身着军服皮靴，身姿挺拔、又有军人雄健的威风凛凛。单单站在那里，就帅得吸人眼球。
他练兵，简直就像明星在搞演出。
城堡里的年轻女仆，都不肯好好干活了。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出来看这位，难得回来的少爷。
赵杏绝对不是在现场敢看他更多、并且明目张胆看他的女孩。她心虚地很，目光只能装作不经意地、扫到他身上。
直到入夜，城堡主楼上，霍斯那个房间的灯光难得地亮起。
赵杏走出侧楼仰头望着，想起曾经在那间屋子里过的三夜，感觉就像做梦一般，不真实。
*
霍斯从军，大他一岁的舒克也从了军。
德国实行全民服兵役。就是一旦战时，所有适龄的男子，都要应征入伍当兵。
如今是非战时，那些普通士兵，平常便是农田种地的、工厂里做工的、镇上修鞋的、杀猪的，都该干嘛干嘛，偶尔安排军事训练。
但是，一旦战时、需要作战了，就立即给我从军、上战场!
日常没有战斗力当然不行，所以平常就得养着、训练军官。打仗时就靠他们领兵呢。
所以给军官的待遇虽然不会让他们富有了，但也超出一般收入水平。尤其随着国力强大，军官们的收入就得提升。
霍斯和舒克做军人，都是别无选择的。
因为霍斯是家族次子，不从军，没发展、没前程。
可为何身为长子的舒克，也必须得从军呢？因为塔布尼家的工业产业，怎么都发展不起来啊。
他家做为传统容克地主，本来就依赖土地经济，如果工厂发展不起来，就得接着在家、管农民。
而农产品产出有限，哪有工业品销售利润高啊，艾德勒克家的工厂越开越多，发展势头突飞猛进，产品不止本国销售，还往其他国家输出。
大鱼吃小鱼，小鱼没活路。规模小就产量小，销售少就利润少。他家能干得过哈德里吗？哈德里是有经商天分的。
再者，哈德里这个人，骨子里是肯宽恕的人嚒，可以说睚眦必报。他愤怒了，不能在战场上报复，就在商场上报复。
一想到赵杏第一次受“下跪”之辱、他当时没打回去，一想到她差点在湖里一尸两命；他就下了狠心打变本加厉的组合拳，要绝了塔布尼家的工商之路 !
这几年，舒克的父亲焦头烂额，除了还能保持住上校的军衔，投资基本上都节节败退。
哈德里自己不收购，但会暗示别人家去收购。自从搭上了王储，进入了几大家族投资联盟，他私下用的手段可就多了。
甚至塔布尼的厂子倒了，都完全不知道原因，只以为自己不会经营。得。那就还是让儿子从军吧。
霍斯和舒克都在巴伐利亚军官团，两人可是有旧怨的，面和心不和。但始终又没能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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