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柱的算盘，还真的提前打对了。
这位哈大人缺钱吗？不缺。
他缺人吗？不缺，手底下都是持枪的洋兵。
他缺办事的人吗？不缺，庆国的德国的，都能给他办事。
但是，他缺办“私事”的人，给他办那女人之事的人。刘保柱猜得极对，他，要用给他办私事、给力的庆国人。
哈德里给在庆国养的女人，买宅子金屋藏娇，这是想私下干的事儿，并不想大张旗鼓、广而告之让更多人知道。
买宅时带的官员是为了尽快办手续，事后也交代不许多话。要帮他置办宅子里面各种物资的人，也不会用德国人。
他私下能用的人，只有李府的李管家。李管家确实能干，之前管好了李府一干人等。但那是内部人员及事务管理，你让他去办一所新的府第、对外这么大宗的采购，他能力就不行了。
那座新买下的空荡荡宅子，叫它“艾府”吧。李总管对这艾府，现在完全无能为力。
长官让他去订家具。按那位长官的品味，连乌鸦姑娘的一件衣裳，都得买最贵又精致好看的，这家具能买次品嚒？
他当然知道长官不差钱。每次士兵把守的库房，银箱里的银子满满当当。
李管家从不敢打那银子的主意。
那位哈长官也就对乌鸦姑娘随和。这么久了、满院里你见他对谁还笑过？若无他授权、允许，李管家爪子还没摸到库房门栓，就已经被剁掉了。
不差钱，又要好的，所以，只能买最贵的。可奇了怪了，他去几大店铺又看又问，一说自己要这要那，数量有多少，掌柜的表情都有些为难，说自己供应不上。
现在家具市场本来就火爆，供不应求，经历国难，京城附近木匠手艺人短缺。从南方运来的货又慢，几个掌柜又跟那位刘保柱大人提前有了协议，要保证给户部刘大人优先供货啊。
李管家身无官职，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着公所那位洋大人的旗号狐假虎威。他已经早出晚归在市面上转了好多天了，都束手无策。
现在的情况是，新宅子已经买了，却一直住不进去。
*
哈德里这日又是午饭后，提早回李府，看见自己卧房里挤做一堆、烤火的几个女子，心里真的就是不痛快。他想除了留下乌鸦，把她们其他人都立即轰走。
自己贵为长官，可唯一的卧室却被鹊巢鸠占。还被一群叽叽喳的\"鸠\"占，心里能不烦吗。
不止如此，他越想越觉得乌鸦跟着自己，也受了委屈。
给一堆士兵辛辛苦苦去当厨娘做饭，也就算了；整个宅子里，也就那么点地方能让她待。
他少年时，常在黑森林里晃荡，见证了湖泊里的白天鹅，从一只幼崽到最后成家。
那只公天鹅有了母天鹅以后，相依相伴、形影不离地在湖中游弋，接头交颈、戏水追逐。
公天鹅有了伴侣后，它们筑巢的速度非常快，不过十日，在芦苇丛中用干草、枯枝，竟然筑出了直径两米的巢，真是令人惊叹。
哈德里脑海里陡然想起了那对儿天鹅，也没冲着这些女孩发火，走到议事厅，告诉翻译兵，让把李管家叫来。
李管家上午出去置办，中午回府吃个饭，正要出去接着办事。听见长官找，就知道大事不好。
他一到，哈德里就开始质问，语速很快，带了情绪。翻译兵的话也跟连珠炮似地，连番轰，简短、快速、直接。
家具买了吗？被褥卧具买了吗？宅子布置了吗？里面房间都收拾了吗？
专用浴室装出来了吗？东西还差什么吗？新的佣人找了吗？哪天能搬家?……
李总管被问得满头大汗，哈德里很少这么问话，一上来那种自上而下、雷霆万钧般的威压感，他哪里招架得住。
期期艾艾讲了半天原因，他越讲，哈德里的脸色越阴沉，蓝色眼睛也越来越不悦。
李总管心里直发毛。洋长官“老婆热炕头”的梦想，一直实现不了肯定不高兴了。可连床都没挑好呢，就先买啥被褥啊？
这表情，明显认为自己办事不力。这位长官虽然脸很冷，但很少这么发脾气，看来这是真的气不顺，怒了。
*
此时，外面的兵报告，门外有访客。刘保柱来了。他说，要求见李府的哈长官。
刘保柱对府衙的公差很敷衍，已经基本上撂挑子了。他并非德占区公所任用之吏，他的上官户部官员，是为英占区差使的。
想跟德占区联军长官自荐，他得有天时地利人和。人和，就是妹妹刘意安，跟那位“艾小姐”攀熟了。
至于地利，他一个英占区小吏，这些事当然不好去德占区衙门谈。
众目睽睽之下与最上层洋人套那近乎，能在衙门里当官差的，个个都是人精，他的举动容易落人口实和议论。
再者，听说两日前这长官在衙门里，当众正法了张秀等四人，这事已在各公所传遍了。刘保柱那日没去现场，但就冲这听闻到的周身杀气，他也得找到李府里来自荐，觉得更有几分胜算。
毕竟，有妹妹和那姑娘的交情在，也算是半块免死金牌。
如今还差天时。他花了不少时日，日日刻意安排时间，在李府门外逡巡，今日终于见到哈德里下午早早归来。有了机会。
通报完，士兵领着他进了李府。
*
在刘家已掀起轩然大波的这位洋人，刘保柱是第一次见他。
他听妹妹讲这位生得模样还好，不是那些强盗般凶神恶煞的。可今日见到了，还是觉得“惊艳”，这岂止是模样好。
只见这位长官，无论正脸侧颜，均棱角分明，如同雕像一般，简直是老天爷用鬼斧神工劈凿出来的。
那剑眉星目，和庆国的美男子骨相无甚差别。那双蓝眼睛还很抓人，看着他的眼睛像看海洋，像一种晶莹剔透的宝石，还深不可测。
身材更是阔肩窄腰。单看这修长匀称的体型，实在感觉不出来，会像是妹妹形容的: 在那次宫中宴会现场，他踢打俄国兵，瞬间让人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洋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刘保柱当然不知道。牛奶呗、牛肉呗，大量肉食。虽然养猪是德国百姓主要的肉食来源，但此洋人的家族，到他出生后时，已发展强大了。
有好几座农场也养牛，小时候营养足就长得壮实，长大了又骑马狩猎、参加军事各种素质锻炼。
从小吃牛多，长大就牛。
此时庆国普通国民吃糠咽菜的多了。一年都吃不上一两的牛肉，这位姓哈的，家里餐桌上每餐都有，人均半斤。
营养值碾压，就会武力值碾压。
再加上从1830年开始，英国人为打开庆国国门，向老百姓销售鸦片。1839年林则徐禁过烟，但战争之后，英国人倾销鸦片愈演愈烈。
70年过去，被鸦片荼毒的庆国国民就一代不如一代，一个个病怏怏的，完。
爹娘都抽大烟，形容枯槁，精神萎靡，那生出来的孩子体质相貌能好嚒？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是长期被毒品侵害的，就没有活路，没绝种之前，也会越长越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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