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杀局，就这么以一种近乎闹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鸿门那中军大帐之内范增，那……绝望的悲鸣，很快便……被帐外那四十万诸侯联军，震天的欢呼，所……彻底淹没。
霸王项羽，终究还是没有杀死那个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的‘沛公’。
或许是因为他那早已回归了凡人的骄傲，不屑于在宴席之上暗下杀手。
又或许是因为他那早已失去了‘霸道’加持的直觉，再也无法看穿刘邦，那……看似卑微的臣服之下，所……隐藏的那足以吞噬天下的野心。
无论如何，‘神’的时代结束了。
而‘人’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
数日后，咸阳。
项羽终究还是没有抑制住，他那属于凡人的暴虐的怒火。
他没有等到那个“妖神”的残余力量，彻底消散。便……下令火烧咸阳宫，与那早已熄火的骊山地宫！
他要用这世间，最炽烈的火焰，将那个腐朽的旧王朝，连同他，那……在地宫之中所……感受到的耻辱（力量的消失），彻底焚烧得一干二净！
冲天的烈火，烧了三天三夜。
那座曾汇聚了天下财富与……罪恶的阿房宫，化作了一片焦土。
而那座埋葬，‘神’与‘巨子’的地下神国，也……在这场凡人的大火之中，彻底崩塌，永远地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做完了这一切，项羽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作为‘霸王’的第一次‘分封’！
他将那早已被打碎了的秦帝国，如同一块破碎的‘饼’一般，随意地切割成了十八块。
分给了那些在他身后摇旗呐喊的诸侯王。
而那个他最忌惮，也最看不起的刘邦。
则……被他如同丢弃垃圾般，远远地丢到了，那最偏远，最贫瘠的巴蜀与……汉中之地。
并赐予了他一个看似荣耀，实则充满了羞辱的封号——
“汉王”。
他要让这条，早已逃脱了‘杀局’的‘泥鳅’，永远地被困在那四面环山的‘牢笼’之中，再也无法翻身！
……
消息，传来。
天下，震动。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沛县集团身上。
他们在等待，那个‘汉王’的反应。
是屈辱地接受？
还是再一次振臂一呼，与那早已如日中天的‘霸王’，决一死战？
然而，刘邦的反应，却……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愤怒。
也没有反抗。
他竟……无比恭顺地接受了这个封号。
随即，他带着他那数万早已军心涣散的残兵败将，默默地踏上了那条通往汉中的唯一的道路——
那条横跨在悬崖峭壁之上，长达数百里的‘栈道’。
而就在他全军，进入汉中的最后一刻。
他竟……下令一把火烧掉了，那条他刚刚走过的栈道！
“——火——烧——栈——道——！”
这一把火！
烧得决绝！
烧得干脆！
他仿佛是在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向那位远在彭城的霸王，隔空喊话——
“我刘邦……认输了。”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天下是你的了。”
……
一时间，天下所有的目光，都……从那个早已‘自绝后路’的汉王身上移开了。
霸王项羽，也……终于放下了心中，那最后的一丝戒备。
他开始心安理得地，在彭城享受，他那‘天下共主’的无上荣耀。
一个看似早已尘埃落定的新的‘霸王’的时代，似乎已经来临了。
……
而在远离这一切纷争的关中的某处，隐秘的山谷之中。
“……咳……咳……”
季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早已恢复了凡人本色的，漆黑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大梦初醒般的茫然。
“……师兄！你醒了！”
阿蛮，那带着哭腔的，惊喜的声音传来。
季风挣扎着坐起身。
他感觉自己，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他那早已习惯了‘力量’的身体，此刻竟……传来一阵阵凡人的虚弱，与……酸痛。
他缓缓地，抬起双手。
那上面布满了，被‘混沌’之力，所……灼伤的，丑陋的疤痕。
“……我……”
他的喉咙，无比的干涩。
“……结束了？”
“……结束了。”
小五，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粗粮米粥。
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稚嫩。
那场云梦大堤的血战，与地宫的崩塌，早已让他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始皇帝死了。‘神国’也……毁了。”
小五的声音，有些低沉。
“……石头哥……也没有再回来。”
“项羽火烧了咸阳。如今，自号‘西楚霸王’，分封天下。”
“而那个刘邦……被封为了‘汉王’，刚刚烧了栈道，进入了汉中。”
小五用最简洁的语言，将这短短数日之内，那……足以颠覆天下的巨变，缓缓道来。
季风，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
仿佛，只是在听一个早已与自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
“……师兄。”
阿蛮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胸口的‘嫩芽’……它……”
季风闻言，缓缓地低下了头。
只见他那曾经被素心的生命，所……点亮的胸口，如今早已空无一物。
那株嫩芽连同，他那一黑一绿的神异的双瞳，都……在那最后的‘归衡’之中，彻底消耗殆尽。
他的‘道’散了。
他的‘巨子’的身份……也随之消失了。
他不再是‘巨子’。
他，只是季风。
“……它没有消失。”
季风缓缓地，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他伸出自己，那布满了伤疤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
“……它只是回到了，它该在的地方。”
素心，用她的‘道’，将他从一个失忆的‘空壳’，重新唤醒。
而他则……用这份被唤醒的‘道’，将这个即将被‘神’，所……毁灭的世界，重新拉回了‘人’的轨道。
这便是他们的‘圆满’。
“……那我们接下来……”
小五的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巨子’不再是‘巨子’。
墨家，也……早已分崩离析。
他们这些最后的‘墨者’，又……该何去何从？
“……‘兼爱’，‘非攻’。”
季风缓缓地吐出了，这四个早已铭刻在他们灵魂之中的字。
“……师父的‘道’，没有错。”
“错的是……我们以为光靠‘机关’与‘神力’，便……可以去‘强行’实现这个‘道’。”
季风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走到了，那简陋的茅草屋的门口，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是一个崭新的，却……也更加混乱的凡人的世界。
“……‘神’的时代……结束了。”
“‘人’的时代……开始了。”
“而我们墨家的‘道’……”
季风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小五与阿蛮那两张依旧年轻，却……早已写满了风霜与坚毅的脸。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了然的微笑。
“……才刚刚开始。”
他望向了那遥远的西南方。
那……是巴蜀与汉中的方向。
“……霸王项羽，是‘毁灭’的‘怒’。”
“而汉王刘邦……”
“是那足以容纳一切的‘变数’。”
“……走吧。”
季风迈出了，他作为一个‘凡人’的第一步。
“我们去汉中。”
“……去见证这场凡人的棋局。”
“也……去守护，那些在棋局之中，苦苦求生的……”
“……‘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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