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潜龙在渊
萧辰的苏醒如同在阴霾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希望的光得以照进。
接下来的几日，他大多数时间依旧在沉睡，但苏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九转还玉丹的药效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他清醒的时间逐渐变长，从最初只能勉强辨认出苏婉，说上一两句话便会力竭昏睡，到后来已经能倚靠着墙壁坐起片刻，甚至能自己端起碗，喝下苏婉熬制的、用集市上买来的普通滋补草药混合肉糜煮成的稀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也因重伤初愈而显得有些黯淡，但那份属于萧辰的沉稳与坚韧，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眉宇之间。
“辛苦你了，婉儿。”这是他每次清醒时，看着苏婉忙前忙后、为他擦拭身体、更换伤药时，最常说的话。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与心疼。
苏婉总是摇摇头，将温热的粥碗递到他手中，轻声道：“师兄快些好起来，就不辛苦了。”
他们栖身的这间破旧木屋，成了风暴眼中短暂而珍贵的宁静之地。苏婉极少外出，每次出去都极其谨慎，用布巾严实包裹头脸，只采购最必需的食物和清水，并且尽量避开人多眼杂的主干道，选择在清晨或入夜后人流稀少时行动。
她不敢再去打扰那位神秘的白须老者，生怕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但从集市上零星的议论中，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听说了吗？前几天‘黑蛇帮’和‘血狼团’为了争河岸边那块地盘，死了十几个人……”
“这算什么？前天晚上，集市东头那家收赃物的老刘铺子被人洗了，老刘和他两个伙计死得透透的，东西被抢得一干二净，据说……是内讧？”
“我看不像，现场干净得很，不像那帮糙汉子能干出来的。倒像是……‘专业人士’的手笔。”
“最近生面孔好像也多了不少，一个个眼神都厉得很……”
“少打听！管好你自己！这鬼地方，哪天不死人？”
落霞集本就混乱，但最近的暗流似乎变得更加汹涌和……有针对性。苏婉心中隐隐不安，白须老者那句“有些不该出现的人，也混进来了”的警告，时常在她脑海中回响。
云峦宗？还是其他势力？
她不敢确定，只能更加小心。每次外出，她都尽可能变换路线，并且将引魂铃贴身藏好，绝不显露半分特异。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日，苏婉正准备外出取水，那刀疤壮汉“掌柜”却堵在了门口，抱着胳膊，斜睨着她。
“喂，你们住的时日不短了，之前的钱早用完了。续费，还是……滚蛋？”他语气不善，目光在苏婉身上逡巡，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苏婉心中一紧。他们早已身无分文，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除了不能动的丹药和铃铛古剑，就只剩下……
她沉默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缓缓打开。里面是几片赤脉幽兰的花瓣。虽然离开了根茎，但这天地灵物的花瓣依旧呈现出心形的完美轮廓，脉络殷红如血，散发着淡淡的清灵气息和微光。
这是她思虑再三，决定用来换取暂时安宁的筹码。完整的赤脉幽兰她绝不敢显露，但这几片花瓣，虽然药效大减，但对于识货之人，依旧是难得的宝贝。
果然，那刀疤壮汉看到赤脉幽兰花瓣的瞬间，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闪过一丝贪婪。他一把抓过布包，放在鼻子下狠狠嗅了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哼，算你还有点货。”他将布包揣进怀里，挥了挥手，“再让你们住五天。五天后，要么再拿等价的东西来，要么……嘿嘿。”他淫邪的目光在苏婉身上扫过，没有把话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苏婉强忍着动手的冲动，低下头，默不作声地从他身边走过。她知道，在这里，示弱远比逞强更能生存。
取水回来，她将此事告诉了倚在床榻上的萧辰。
萧辰听完，眉头紧锁，苍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郁。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依旧空荡虚弱的经脉，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是我连累你了……”他低声道。
“师兄别这么说。”苏婉打断他，眼神坚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等你伤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走到窗边（那只是一个破洞），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杂乱无章的棚户区，轻声道：“潜龙在渊，腾必九天。师兄，我们现在只是需要蛰伏，等待时机。”
萧辰看着她坚定的侧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更深的决心。他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闭上眼睛，更加专注地运转体内微弱的真气，配合着九转还玉丹残余的药力，加速修复着自身的伤势。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在这危机四伏的落霞集，每一刻的安宁都弥足珍贵，也都可能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他们如同受伤的潜龙，蛰伏于这污浊的深渊之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破渊而出、直上九霄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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