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玦指挥着下人,从马车上搬下来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铁架子,几张大铁网,还有一口中间被隔开的奇怪大锅。
“这叫bbq,也就是咱们说的烤肉。”鹤玦拿起一串用铁签穿着的,提前腌制好的肉块,向众人科普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些许得意,“把肉放在炭火上烤,撒上特制的香料,那味道绝了!”
他又指了指那口奇怪的锅:“这个叫火锅,一半是辣的,一半是不辣的,想吃什么就往里面涮什么,方便又美味!”
昭昭站在一旁,看着鹤玦兴致勃勃地科普,早已见怪不怪。
这些东西她几乎都在鹤玦那个所谓的“秘密小基地”里见识过,甚至还亲口尝过。
反倒是苏白和一同前来的烬王父兄们,一个个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把肉放在铁网上烤?”鹤临渊看着那滋滋冒油的肉串,那双冷厉的狐狸眼难得闪烁着几分意外,“这能好吃吗?”
“锅还能从中间分开?”鹤九溟也围着那口鸳鸯锅啧啧称奇,“这设计倒是精巧。”
鹤御川则是抚着下巴,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鹤玦,眼中满是赞许与感慨:“不愧是神童出身,竟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实在是了不起。”
苏白更是觉得大开眼界,他看着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器具和烹饪方式,心中对鹤玦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很快,第一批烤肉就出炉了。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香料奇异的芬芳,瞬间就霸道地占据了所有人的嗅觉。
“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鹤玦献宝似的,将一盘烤得外焦里嫩、油光锃亮的肉串递到了众人面前。
鹤临渊最先拿起一串,他本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可当那口鲜嫩多汁、焦香四溢的烤肉进入口中的瞬间,他那张常年冰封的脸,竟出现了一丝裂痕。
好吃!
出乎意料的好吃!
其他人也纷纷动筷,赞叹声不绝于耳。
苏白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模样,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有些局促,不知该不该上前。
毕竟,他的身份……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傻站着干嘛?过来吃饭!”
是昭昭。
她不由分说直接将苏白拉到了篝火旁,按在了鹤御川和鹤临渊中间的空位上。
“喏,你的。”昭昭将满满一盘烤肉和一碗刚从火锅里捞出来的菜,塞到了他的手里。
苏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碗筷,又看了看身边的人。
左边是权倾朝野的烬王殿下。
右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王府世子。
而他一个卑贱的质子,竟然……竟然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同桌用餐?
这在过去,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和接纳,像一股汹涌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苏白的鼻头一酸,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那不争气的泪珠,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地,砸进了面前的碗里。
他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有人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
不是怜悯,不是施舍,而是最自然不过的接纳。
“拿着,尝尝这个。”鹤御川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失态,只是夹了一块刚烤好的鹿肉,放进了他的碗里,声音温和得像一位寻常人家的父亲。
苏白再也忍不住了。
他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却越抹越多,最后索性低下头,用手臂挡住脸,肩膀一耸一耸地,变成了个小哭包。
周围的喧闹声似乎都静了一下。
鹤御川和几个儿子看着他,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和心疼。
昭昭看着他这副模样,却故意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呀,苏兄。”她拖长了语调,笑嘻嘻地说道,“我原以为你最擅长的是逃跑,没想到啊,原来是哭鼻子啊。”
苏白:……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泛红的兔子眼里,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他看着昭昭那张促狭的笑脸,又羞又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我没有!”他结结巴巴地反驳,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所有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苏白被气得又哭又笑,他瞪了昭昭一眼,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低下头,默默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肉很香。
他的心里也很温暖,很甜。
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跳跃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一片温暖祥和。
远处的溪边,鹤临渊和鹤九溟正被鹤玦缠着,学习如何更精准地控制烤串的火候,不时传来几句哭笑不得的争论。鹤御川则靠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时不时地望向昭昭和苏白这边,眼神温和而包容。
终于,苏白想起来了正事儿。
他擦干眼泪看向昭昭,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对了,郡主。”苏白压低了声音,“太子此前,曾在你这里布局过巫蛊娃娃的事情,你可知情?”
这片刻的宁静与温馨与苏白口中即将吐露的阴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昭昭脸上的笑容未减,只是执着酒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眼神示意他继续。
苏白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安宁。
“太子……他派人将一个刻着烬王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藏在了您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下。”
他说这话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巫蛊之术向来是宫中大忌,一旦沾上便是万劫不复。
太子此举,用心何其歹毒!
苏白紧张地看着昭昭,以为会从她脸上看到震惊或愤怒。
他此前根本不知道昭昭就是阿阳。
所以现在才提醒。
然而,昭昭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趣闻。
末了,她还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哦,这事啊。”昭昭放下茶杯,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我知道。”
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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