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页翻过,一组组触目惊心的数据,在他的脑海中汇聚。
这十几年来的科举,早已沦为了世家大族与东宫太子,瓜分朝堂权力,安插亲信的工具。
无数寒门士子,在这场看似公平的考试中被无情地淘汰,沦为那些权贵子弟的垫脚石。
而下一届的春闱,就在半年之后。
这一届的主考官,依旧是太子太师,礼部尚书,孔文正。
可以想见,若是不出意外,半年之后又将有数百名东宫的门生,通过这场考试进入大夏的朝堂,成为太子最坚实的羽翼。
这巨大的发现让他精神亢奋,他再次一头扎进了那浩如烟海的案牍之中,试图勾勒出更完整的关系网络,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定北王府内,王若薇在堂前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丈夫的身影。
眼看着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她心中愈发担忧,干脆让厨房备了食盒,乘上马车亲自往礼部官署而去。
当她在那名主事古怪的目光带领下,来到那间偏僻的旧案库时,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昏暗的库房里,点着十几盏油灯。
她的丈夫,那个在金殿之上受封亲王,在万民之前接受叩拜的定北王,此刻正挽着袖子鼻尖上沾着灰尘,坐在一堆发黄的纸张中间,聚精会神地对着一份卷宗写写画画。
听到开门声,萧济安抬起头,看到是王若薇,脸上紧绷的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他放下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脖颈,顺手拍去身上的灰尘。
“我……”王若薇看着他疲惫却又异常明亮的眼神,看着这满室的尘埃,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我见你几日不归,饭也不吃,便……便过来看看。”
她将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盅温热的鸡汤。
“先吃饭吧。”
萧济安确实是饿了。
他没有客气,就着昏暗的灯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王若薇没有说话,只是取出手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又为他添上一碗汤。
“这里……就是他们给你安排的差事?”
她看着四周堆积如山的卷宗,轻声问道。
“是啊。”
萧济安喝了一口热汤,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嫁的这个王爷,有些窝囊?”
王若薇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边那些画满了奇怪符号和表格的纸张上,轻声道:
“我只知道,你不是个会白白吃亏的人。你在这里,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
萧济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他放下碗筷,用手指着地上那些用不同颜色标记出来的名字和线条,眼神变得异常明亮。
“你看,大夏三百三十七年的主考官,是吏部尚书李德裕。而那一年的状元,是他的亲外甥。那一年的前十名进士,有七人,都与他李家,有着或远或近的姻亲关系。”
“再看,大夏三百四十二年,主考官是户部侍郎崔申。那一年的探花,是他的同乡。而那一年前二十名进士里,有超过一半,都出自他所在的博陵崔氏一族。”
萧济安的手指,又指向了另一片更为密集的红色线条区域,声音冷了几分。
“还有这里,大夏三百四十五年,主考官是吏部尚书赵谦,他是谁的人,你比我清楚。那一届录取的进士,有超过七成,如今都在东宫或者与东宫关系匪浅的衙门里任职!”
他每指出一处,都揭示了一桩隐藏在历史尘埃之下的,触目惊心的科举舞弊案。
王若薇出身相府,自幼耳濡目染,对朝堂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她看着眼前这张由无数名字和关系线条交织而成的大网,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五十年,二十场春闱……其中,出身世家大族与东宫门下的,占了九成以上。而真正出自寒门的,不足一成。”
萧济安的声音冰冷,“这就是他们口中,为国选材的‘抡才大典’。这哪里是抡才大典,这分明就是世家大族与东宫太子,用来瓜分朝堂,安插亲信,结党营私的一场游戏!”
他转过头,看着王若薇震惊的表情笑道:
“现在,你还觉得他们给我的这份差事是羞辱吗?”
王若薇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撼。
“他们……小看你了。”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骄傲
萧济安笑了笑,将她揽入怀中道:
“不,他们只是给了我一把,能够撬动整个天下的钥匙。”
……
在萧济安埋首于礼部故纸堆, 那支数日前便从京城出发的亲卫队伍,此刻正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向着北方的云州赶去。
云州,青石巷。
这里是阵亡士兵陈福的家乡。
这是一个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贫瘠而偏僻的村庄。
当那支由十几名身披甲胄、煞气腾腾的王府亲卫组成的队伍,护送着几辆装满了物资的马车,出现在村口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村民们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他们一个个从低矮破败的屋舍里探出头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队伍为首的,是一名在雪山之行中断了一条手臂的独臂校尉。
他叫王猛,是那支奇兵中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军官之一。
他翻身下马,拦住了一名想要逃跑的村民。
“老乡,敢问,陈福家住何处?”
那村民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得两腿发软,颤抖着手指了指村东头,一间已经塌了半边的茅草屋。
王猛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带着队伍向着那间茅草屋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叫骂声,从屋里传来。
“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你男人死在了边关,那是他命贱!欠我们家的二两银子,你今日若是不还,我就把你这刚出生的赔钱货,卖到窑子里去!”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求求你了,张大善人!再宽限几天吧!我……我实在是没有钱啊!”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没钱?没钱就拿你这身皮肉来抵!老子早就看你这小模样长得水灵了,今晚就给老子暖床去!”
“不要啊!救命啊!”
王猛听到这里,那只独臂猛地握紧了拳头,本就因为伤痛而显得苍白的脸,此刻更是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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