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请，请问，桃枝向导是住在这里吗？”
开口的是那对夫妻中的男子。
挡在门口的延斯并没有让开，看着眼前的一家子，沉声问道：“有什么事情？”
“是我的孩子……”男子与妻子忐忑地对视一眼，情绪突然崩溃了，眼泪混着脸上的雨水滚落，“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他一把将一直缩在自己身后的女儿拽到身前。女孩生的异常瘦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一双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她分化成向导了！是真的！求你们把她带走吧！！”他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惧意，仿佛这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个诅咒。
“什么？！”
桃枝的目光柔和地落在那身体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她意念微动，一缕精神力悄然探出，如轻纱般拂过女孩。
没有。
她并没有分化成向导，但是......桃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她走上前，视线沉沉落在情绪激动的男子身上，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安抚：“你的女儿如果真分化成了向导，这是一件好事啊。你为什么要用‘救’这个字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想到，那男子一听到她说话，看清她的样子，眼睛猛地一亮，整个人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前冲！
“您！您就是桃枝向导吧？！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啊！！！”
“退后！”
延斯的反应迅速，在他动身的瞬间便已出手，一把将他反制住，死死按在门框上。巨大的力量让男子瞬间痛呼出声。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没人说不救你的女儿，明白吗？”
“我好好说！好好说！放开我……痛痛痛！手，手要断了！”男子立刻哀声求饶，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桃枝向导，能听我说吗？”
一直沉默的母亲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干哑，带着明显的疲惫。
“事情是这样的……我女儿自从分化成向导后，我就一直想送她去南部黑塔，做个正式的精神力测试。可这世道，我们普通人怎么出得去这个门？！我去求负责人余海，他却一口咬定我女儿不是向导，根本就不管！”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逐渐激动，眼底混杂着恐惧与不甘。
“不是说向导都很珍贵吗？我思来想去，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就想把我女儿扣在这里！我看过星网上说，哨兵预约向导净化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向导很少，所以，他们肯定是想留着她……对不对？我分析的没错吧？”
“可是我的女儿不能留在这里啊！您不知道，就在两周前，这个小区每一户都住满了人，都是E城出事后集体转移过来的，还有隔壁小区也是。结果您看现在呢？”
“......现在，整个E城就剩现在这么点人了。”
她看向桃枝，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泪水终于决堤。
“我不知道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但我女儿……她起码得活下去，不要陪我们死在这里！”
桃枝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这一家四口脸上那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长期的恐惧和失眠才形成的......她的视线最终落回那个小女孩身上。
“你女儿多大了？”她问。
“十岁了。”母亲哽咽着回答，摸了摸儿子的头，“我儿子七岁。”
桃枝点了点头：“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女人愣了一下。
“是白天……我们遇到一位女士，她好像也是位向导。我们先求了她，她说她不管这事......她说，这事您会管。”
布里塔？
桃枝凝视着女人充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平静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女儿并没有分化成向导呢？”
“不可能！”女人猛地摇头，脸上血色尽失，“她一定是向导！一定是！您帮帮我，只要带她去黑塔做个检测就行！如果不是，您随时可以把她丢回来……”她死死抓住桃枝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苦苦哀求，“她真的是向导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呢？明明……”
她的话说到一半，仿佛骤然惊醒般刹住了车，嘴唇嗫嚅了两下，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下意识搂紧身边的儿女，惊惶的目光快速扫过空荡的走廊。
紧接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异样的亮光：“您明天……是不是就要离开了？求求您！今晚把她留下，明天就带她走吧！”
桃枝：“我们并不是去安全的地方，我们要去的是前线。那里的情况比E城恶劣多了，随时随地都要面对污染，哨兵都承受不住，普通人的身体就更不可能承受......不如等我们到时候回程……”
“不行！！！”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挣脱桃枝，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顾一切地磕起头来！
“求您了，把我女儿留下吧！留下她！！”
坚硬的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才两下，她的额角就已破裂，鲜血混着灰尘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
桃枝的眼神骤然转冷，立刻俯身用力扶住她，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别这样！我答应你，孩子今晚可以留下......但我其实也无权独自决定是否带她走，等我的长官回来，跟他确认后，才知道能不能带上她，你能理解吗？”
女人闻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只是喃喃道：“谢谢……谢谢您……”
但桃枝的话没有说完，她凝视着女人涣散的瞳孔：“不过，你必须告诉我，在来这里之前，你们一家……究竟去过哪里？”
这一家四口身上都覆盖着黏腻的污染，尤其是那个女孩子......桃枝心头一凛，污染强到能附着体表，身体怎么可能不畸变？可他们就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呼吸正常，神态清醒。
他们确实不是畸变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如此明显的异常，在此驻守的哨兵们……难道都没有发现吗？
听到桃枝的问题，女人眼神立刻开始躲闪起来，嘴唇哆嗦着，最终混乱地摇摇头：“没……没去哪里……外面这种情况，我们只能躲在家里啊……一直躲在家里……”
桃枝知道问不出更多了，只能暂时按下疑虑。但她顺势找了个“明天一同说服长官”的由头，有意将这一家四口全部留了下来，让他们在客厅将就一晚。
那对夫妻没有推辞，只是在客厅里被银发白眸、半人半蛛的奥莱恩吓得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奥莱恩沉默地转身回了房间，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他们才长长舒了口气。
夜色渐深，室内的温暖渐渐抚平了紧绷的神经，不过片刻，夫妻二人便将小儿子紧紧拥在中间，依偎在还算宽大的沙发床上沉沉睡去。可能是知道女儿有了被带走的希望，他们竟真的像是彻底安心了一样，睡得那叫一个毫无牵挂，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然而，那个十岁的女孩却没有睡。
在桃枝说出“可以留下”之后，她身上那副受惊小鸟般的颤抖和恐惧便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她没有靠近熟睡的家人，只是独自坐在一张离众人稍远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脑袋低垂，任由有些毛躁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颊。
她过分的安静。
桃枝因为睡了两天两夜，此刻毫无睡意。她靠在门边，静静观察着客厅里沉沉睡去的一家三口，目光最终落在那身形单薄的女孩身上，若有所思。
她指尖在光脑上轻点，打开与奥莱恩的通讯界面，迅速敲下一行字发送过去。
「奥莱恩，他们身上的污染，你能看得见或是感知到吗？」
奥莱恩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
「不能，但他们确实有些不对劲。」
桃枝关闭了光脑屏幕。
果然如此。
连SS级哨兵都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污染……这下就说得通了，难怪驻守营地的哨兵们毫无察觉。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被无声推开。
她没有回头，眼角的余光已瞥见那片流淌的银发，奥莱恩站定在她身侧。
沙发上的诺亚在奥莱恩出来时抬了抬眼，点头打过招呼，便又抱臂靠回去，闭上眼睛。
室内一片寂静，只余窗外风雨敲打玻璃的细碎声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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