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奥莱恩，放我下来。”
桃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前方血腥混乱的战场，眼底仿佛有幽暗的漩涡在凝聚。
奥莱恩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他低下头，银发垂落。混沌的白眸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依言缓缓降低身躯，将她轻放在台阶上。身下四对狰狞的步足瞬间调整姿态将她护在身后，躁动的尖端森然指向所有可能来袭的方向。
“长官知道的吧？它曾经......是什么。”
桃枝的视线越过他，投向侧前方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埃里希微微侧头，目镜后的视线如实质般扫过她。冰冷、审慎，不带丝毫多余的情绪，只是沉默地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它的核心能力是精神控制，他们此时在被强行入侵，五感阈值正在逐步失控，”桃枝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我需要长官的配合，让我彻底......”
不需要更多解释，埃里希已然明了一切。
“你需要多久？”
“不知道……它在抵抗……”桃枝的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它生前……恐怕是S级……”
话音未落，她已猛地闭上双眼，将所有心神彻底沉入由多条精神链接构成的战场。
在她眼前，是一片狂暴混乱的精神领域。
六位哨兵的精神图景，除了埃里希与奥莱恩，其余四位的精神图景都已被丝状物质形态的污染不同程度地侵蚀扎根。
桃枝曾经了解到其中蕴含的规则，控制系向导的一旦彻底完成对哨兵的“控制”，便如同打上了独属于她的精神烙印。
届时，即便施术者死亡，被控者也将在疯狂中永堕深渊，除非有更强大的控制系向导愿意为其解除控制。
而拥有控制系向导力量的畸变体一旦完成对哨兵们的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必须速战速决！
精神力如渊海倒卷，精神触手在无限增殖，化作四场无声的海啸。带着绝对的威势，朝着被污染的精神图景席卷而去，利齿开合间，成片丝状污染被绞碎、吞噬。而它的再生速度终究追不上触手狂潮的吞噬，凡被碾过之处，污秽便被连根拔起，再无扎根之机。
“为……何……阻……碍……”
“同……类……为何……庇护……这些……兵器……”
“他们……利用……奴役……撕碎……才是……归宿……”
“看……他们的痛苦……多么……悦耳……加入……我们……”
“控制……他们……让他们……互相残杀……这才是……力量……”
无数混乱、扭曲、裹挟着污秽的呓语，如同深海暗流般骤然涌入她的意识。
与此同时，桃枝察觉到在另一个空间维度的黑山羊正蠢蠢欲动。
她的眼神骤然冷冽，意念微动，一切躁动瞬间戛然而止，归于死寂。
这些呓语并非简单的噪音，它们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不断拷问、诱惑、试图扭曲她的认知，将哨兵描绘成冰冷的工具，将控制与毁灭渲染成唯一的真理。
如同无数双来自深渊的手，试图将她的理智拖入同样的疯狂。
桃枝不为所动，面对这精神污染的反扑，她的精神触手反而愈发凌厉。
她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那诡异的精神控制逐渐“解除”，哨兵们的痛苦中多了几分清醒的挣扎，狂乱的攻击也渐渐恢复了部分章法。
然而哨兵们短暂的清明却如同落入热油的冷水，瞬间激起了畸变体更剧烈的反应。
无数扭曲的意志拧成一股污秽的洪流，朝着桃枝的意识碾压而来。
就是现在！
埃里希，一直蛰伏在阴影中的凶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凝滞的空气被他周身骤然爆发的恐怖精神力悍然撕裂。空旷的楼梯井内，身躯庞大的巨齿鲨在瞬间凝现，带着源自深海的、最原始的掠食者威压，几乎塞满了每一寸空间。它粗糙的皮肤泛着冷硬的幽光，张开的巨口内，层层交错的锯齿状利齿，在昏暗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锋芒。
人与精神体的力量在这一刻完美同步，精神力与杀意融为一体。
埃里希发动了攻击。
他整个人化为一道撕裂视野的残影，拳头裹挟着崩山裂海般的力量轰向畸变体。与此同时，巨齿鲨也张开了那足以吞噬舰船的恐怖巨口，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一口噬咬而下！
“轰——！！！”
獠牙撕裂血肉的闷响与骨骼被瞬间爆裂的脆鸣交织在一起。畸变体的上半身在狂暴的力量下瞬间解体，血肉如雨般飞溅，仅存的残破躯干剧烈抽搐着，向后栽倒，最终坠入下方无边的黑暗，传来一声沉重而黏腻的闷响。
完成致命一击的巨齿鲨转头看向桃枝，巨大的头颅微微偏转，似乎不自觉地想再靠近些，但它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楼梯间却显得笨拙。尾鳍只是轻轻一摆，便压弯了侧方的金属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埃里希的目光微动，不待巨齿鲨继续动作，他已抬手将其收回精神图景。那庞大的身影化作流光消散前，最后望向桃枝的眼神中，竟流露出几分近乎眷恋的神态。
桃枝脑海中疯狂的呓语戛然而止，她的精神触手迅速吞噬了所有残余的污染，随即干脆地切断了与所有哨兵的精神链接。
当她睁开眼睛时，哨兵们都已经恢复了清醒。
诺亚踉跄一步靠住墙壁，延斯单膝跪地急促喘息，约纳坦扶住自己受伤的肩膀，指节发白，盛蔺断裂的右翼艰难抬起一半，染血的断羽混着冷汗簌簌落下。
埃里希站在扭曲的钢铁废墟间，周身仍萦绕着未散的杀意。他拳峰上粘稠的黑血，正一滴滴坠落，在变形的金属网格上溅开一朵朵不祥的花。
死寂中，只有血滴敲击台阶的嗒嗒声在空旷的井壁间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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