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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军中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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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堂内堂,灯盏如豆,将四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长长的身影随着火苗的跳跃而摇曳不止,似乎那些沉埋地下多年的冤魂发出无声的呐喊,诉说自己的冤屈。

空间不大的屋内充斥着草药熬煮后散发出的苦涩味道,让屋中的几人略感有些沉闷。

沈括此刻靠在床榻上,刚才封之绗的一粒丹丸让他恢复了些精气神,脸上的乌青已全部褪去,只剩下因身体长时间抽搐难耐和药力作用下显露出的苍白。

但他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明亮锐利,眼底闪烁着一丝愤懑,长期以来积压在心中的痛苦,让他经常夜不能寐。

此时看着楚潇潇,这位自己从小便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大都督唯一的血脉,一双眼眸与她父亲何其相似,犀利、坚定、睿智,还有几分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边将独有的睥睨之态,不由得心神激荡,仿佛坐在那里的不是楚潇潇,而是十多年前那个在点将台上,发号施令的大都督。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肌肉随着呼吸产生微微的颤抖,嘴唇相碰,许久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楚潇潇眼眶中蒙上一层水雾,十年的光阴,让这位身经百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沙场老兵,变得憔悴了不少,也消瘦了不少。

“大小姐…”沉默了片刻,桌上的烛台“噼里啪啦”作响,沈括终于开口了,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穿越了十二年光阴的沧桑,“有些事,在我心里憋了十年了,今天,终于能说出来了…”

楚潇潇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紧,指甲陷入掌心,这一丝极为微弱的刺痛感,足以让她保持绝对的冷静。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听到的,将是颠覆她认知,也是藏在这片戈壁黄沙之下,血淋淋的真相。

一向纨绔的寿春王,在此刻也收敛起平日里的放浪形骸,身体微微前倾,神情罕见的肃穆。

封之绗则默默起身给每人添了点茶水,似乎要用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为诉说者者增添一丝力气。

“那一年,是永淳元年的五月初二…”

火光跳跃,烛台淌着蜡油,沈括微眯起双眼,思绪随着窗外凛冽的朔风飘向了远方,陷入了那个十年前遥远的回忆中,眼神也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突骑施部再度犯边,你父亲…时任凉州大都督的楚雄,率凉州卫主力与敌对垒,双方僵持了将近三个月,突骑施未退,而我们…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转眼便到了中秋…”

他一点点回忆着当年和楚雄的一幕幕场景,语气中尽是回忆与哀思,“陇右的八月十五,昼夜温差极大,将士们多染风寒,战斗力大大削弱,大都督见状立即以塘报奏报皇帝,天威震怒,陛下命左威卫大将军权善才权大将军亲统麾下十万大军驰援,持节督凉、甘、肃、瓜、沙五州军事,以大都督为前锋,势必要以一举之力将突骑施赶回老巢…”

“那一仗,打得很是艰苦…”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十年前黄沙漫天的西域战场,“突骑施骑兵来去如风,依托地利,屡屡骚扰…但我们凉州卫的儿郎也不是孬种…”

说到这里,沈括不由得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塞外的风沙侵蚀了他的身躯,但磨灭不了骨子里身为凉州卫儿郎浴血沙场的那份荣耀。

“在大都督的指挥下,我们步步为营,终于在碎叶城以东三百里的野马滩,抓住了他们的主力,经过一场血战,最终将其击溃…”

听着他的描述,楚潇潇隐隐能听到耳边响起战马在戈壁滩上的嘶鸣,兵刃金铁相交,碰撞在一起的铿锵,感受着父亲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豪情。

“突骑施不敌,向着碎叶城的方向败退,按常理,面对这样的情况,大军自当乘胜追击,毕其功于一役,当时军中上下也多是这般想的,士气高昂,然而,就在大军追击出不到三十里后,大都督却突然鸣金收兵…”

沈括的话调渐渐沉了下去,“当天夜里,大都督从权大将军的中军帐回来后,将我们几个校尉叫至都督府的书房中,说有要事商讨…”

他的目光看向屋中半掩的窗户,眼睛眯着,仿佛穿透了层层夜幕,看到了当年那间摇曳着烛火的都督府书房…

“都督指着房中的陇右舆图对我们说道:‘诸位,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突骑施经历此败,虽损折不少,但其撤退之时,队形却并未散乱,各部交替掩护,井然有序,这不像是溃败,倒像是…主动后撤…造成败退的假象…’”

李宪眉头微蹙,他虽未亲历战阵,但自幼耳濡目染,也知兵事,立刻抓住了关键:“等等…你是说突骑是有序后撤?这其中…莫非有诈?”

沈括重重一点头:“当时骁骑营校尉孔煊,就是后来战死在碎叶城的那位,他也立刻提出了异议…”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模仿着孔煊说话的语气强调,“孔校尉那时说,‘都督明鉴,此恐是敌人的拖刀之计…故意示弱,诱我深入,前方必有埋伏…’而后他提出了建议,‘末将以为应立即派出数支精锐斥候,轻骑快马,向前方尤其是碎叶城周边区域仔细侦查,大军可暂缓出发,推迟半个时辰,待斥候回报确认安全后,再行追击不迟…’”

楚潇潇的心提了起来。

孔煊的建议,无疑是当时最稳妥,也是最符合兵法要义的做法。

“可是…”

沈括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眸中满是愤恨,似乎这件事提起来都让他怒火止不住地燃烧起来,“就在我们商议未定之时,权大将军的传令兵手握大将军令箭,勒令大都督趁突骑施败走不久,即刻追击…而且…”

“而且什么?”楚潇潇当时只记得在父亲书房,父亲与这几位心腹战将谋划如何包围突骑施,对于其中的缘由却并不知情,所以听闻沈括说到了这里,她迫切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令箭不是一道,而是连着三道,一道比一道措辞更为严厉…”

他回想着当年那几个传令兵的语气,每一声都带着一种强势,不容质疑和否定。

“‘楚都督,权大将军有令…据可靠情报,突骑施已元气大伤,溃不成军,且几个时辰仅仅行了不到五十里,正是歼灭其之良机,现令楚雄见令即行,即刻率军全速追击,不得有误…若有迟延,放跑敌军,军法从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当时大都督还很纳闷,自己刚刚从权大将军的帐中回来,二人商定等明日天明后,再探突骑施的情况,怎地会如此着急,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军令就到了,而且还是接连三道,逼着自己出兵…那个传令兵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道是大将军接到了前线的奏报,突骑施正在距野马滩不到四十里的地方休整,周围是一片开阔的戈壁,没有遮挡物,这是绝佳时机,时不我待…”

说到这里,内堂中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桌上烛盏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可靠情报…”沈括不停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

“哪来的可靠情报?我们几个人都觉得有些蹊跷,当时亲兵营校尉楚勇就说起,‘都督,不对劲,沈括还在都督府,斥候营虽然没有完全撤回,但也仅留了两队人在前线一带探查,而野马滩不过只是一个先锋营的不到两千人,其余人尽皆后撤了三十里,他权善才,一个坐镇后方的大将军,怎么会对此情报如此笃定,非要让都督您出战不可呢?’他说完这话,我们几人也都觉得说的在理,便一直劝说大都督…”

楚潇潇声音低沉,带着寒意:“所以…沈叔叔,我父亲他…”

沈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血红:“大都督…他…他长叹一声后,还是接下了军令,然后对我们几个说道,‘权大将军持节督军,令出如山…或许…或许他真有我等不知的密报,况且,此次本都督亲率凉州卫两万精锐,即便真遇上了埋伏,只要不是四面被围,也尚有一战之力…不能眼睁睁看着突骑施就此遁走,遗祸边关…’”

这时,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李宪忍不住低声道:“楚伯父…当真是一员悍将,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心中暗叹,楚雄此举,既有军人服从调令的天职,恐怕也有一丝不愿错失战机的侥幸,以及对自身麾下将士战斗力的自信。

但…也恰恰是这份对自己,对麾下兵士的自信,却将他最终推向了深渊。

“殿下所言甚是…”沈括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哽咽,“都督自知此行可能会遇到麻烦,但也没有多说半句,军令如山,当即传令点将发兵,亲率两万大军,星夜兼程,追击突骑施。而我们这几个人还想再说什么,但也知道大都督为人向来令行禁止,所以,即便前方是鬼门关,我等几人也要随着都督走上一遭。”

他的叙述开始加快,语调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重新置身于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戈壁滩。

“大军疾行了一夜又半日,在抵达碎叶城外约八十里的一处谷地时,大都督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按照情报和事先的推算,早该追上突骑施的残部了,可前方…除了茫茫戈壁和起伏的沙丘,什么都没有,虽然时到正午,但却静得可怕…”

楚潇潇倒吸一口凉气,她能想象到那一刻父亲心中的警惕早已超越平时。

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往往预示着面临了最致命的危机。

“就在都督下令全军停下来,派出斥候四下侦查时…晚了…一切都晚了…”

沈括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突然之间,两侧高地上,战鼓轰鸣,号角连天,左边,是吐蕃的大论…噶尔论钦陵的旗帜;右边,是突厥莫贺咄可汗麾下大将屋利啜的精骑…他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的预兆,四周伏兵尽出,箭矢如蝗,铺天盖地冲我们射了过来。”

他的声音一度有些哽咽,那个场景让他这么多年来饱受煎熬,“大小姐,你们知道吗…我们…我们根本毫无防备,对方来的太突然了,行军阵型瞬间就被冲乱了,前锋营首当其冲,几乎…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孔煊校尉,他…最后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找到…”

还没有说完,沈括径直将头紧紧地抱了起来,眼角滑落两行清泪,他实在是不愿意回忆袍泽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的景象。

而楚潇潇也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那一刻的惨烈之状,耳边亦能听到将士们绝望的呐喊。

至于李宪,也是听得面色瞬间煞白,他虽然在洛阳也听闻过边关战事惨烈,但如此具体地听一位亲历者描述,那种对他内心的冲击力依然巨大。

“不过,我们没有丝毫的慌乱…”沈括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一些,好像这件事并非因凉州卫战败而耻辱,反而这是他们这些亲历者由衷的荣耀。

“大都督当机立断,指挥有方,立刻下令中军和后军稳住阵脚,弓箭手压制,步兵结阵,试图救援前锋,梯次抵抗,向后突围。”

沈括越说,脸上愈发的严肃了几分,就和当年在校场听楚雄训话一般,军人的铁血风骨此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然而,屋利啜的骑兵不愧是常年在西北荒原驰骋的军队,冲击力十分之强悍,而同一时间,论钦陵的吐蕃步兵又如同潮水般涌上来,我们被死死咬住,根本脱身不得…”

“大都督见状,忽地看见身后右侧有一处山坳,便高声喊着让部队撤入山坳中,那样屋利啜的骑兵就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可…可就在我们苦苦支撑,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时…”

沈括的声音陡然一沉,脸上露出了充满绝望的神色,“身后…我们来的方向,沙尘四起,原本应该‘溃不成军’的突骑施骑兵,竟然从我们背后冲杀了过来,这时我们才明白大都督的担忧,他们根本不是溃败,他们是饵,是引诱我们进入这个死亡陷阱的诱饵…”

三面合围,而前面又是敌军的大本营碎叶城,一时间,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楚潇潇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几乎能感受到父亲那一刻的压力与无尽的愤怒,这简直是拿这两万多将士的生命在进行一场豪赌。

“阵型彻底乱了…”沈括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声音中已经带着些许的哭腔,时不时还掩面抽泣一下,“前后左右都是敌人,我们被他们几路人马团团包围在中间,大都督挥舞着长槊,身先士卒,试图稳住局势,命令各部向他靠拢,先行集中力量后,再进行突围,他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亲兵护卫,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包围圈,去向权大将军求援…”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楚潇潇:“大小姐,可…可是…没有援兵,没有援兵啊…一直都没有,我们在那里浴血奋战,从午后一直杀到黄昏,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血把戈壁上的砂石都染红了,可…可是援兵呢?援兵的影子我们都没看到…”

他越说越激动,全然不顾仍旧虚弱的身躯,挣扎着想要从床榻上爬起来,却被封之绗一把按住,随后封之绗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李宪的脸色难看至极,拳头紧握,指节泛白,“权善才…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王爷,和权大将军没有关系…”沈括听到李宪发出这样的疑问,尽管心中充满着愤怒,但还是压着怒火,十分客观地说道,“权大将军…他有他的难处…”

楚潇潇猛地抬眉,盯着沈括,“沈叔叔,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权大将军有他的难处?他不是陛下派来节制西北军马的吗?”

“是…可即便他驰援,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当时,权大将军虽然节制西北各军镇,但…朝廷中处处有人掣肘,他…也很难啊…”沈括叹息道,脸上无尽的悲凉。

楚潇潇皱了皱眉,似乎对这其中的隐情有所猜测,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便继续问道,“那…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沈括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恨意,“是该死的回纥人…回纥大将葛罗些,率军堵死了我们最后一条可能突围的路线,四面合围,铁壁合拢…真如大将军所言,他们将我们紧紧围在中间,目的就是致我们于死地。”

他停顿了许久,粗重地喘息着,仿佛那场惨烈的厮杀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

“后面的事…我就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鲜血,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被几个突厥兵围住,身上挨了好几刀,他们在远处还有弓弩手,最终倒在了死人堆里…失去了知觉…”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剧痛,“后来听说,是‘朱雀卫’和残余的亲兵营,拼死护着大都督,才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了包围圈…但大都督也身受重伤…”

他抬起头,看着楚潇潇,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大小姐…我…我是被后来奉命驰援的赤水军,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这才捡回了一条命,等我伤重昏迷,再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凉州大营…之后听到的,就是大都督他…重伤不治,暴毙身亡的消息,还有就是朝廷判了都督一个‘贻误战机’的罪名,而权大将军…也因为‘指挥失当’,被罢免了军职,召回京城,后来的事情,我也就不是很了解了,十年过去了,这件事,终于说出来了。”

帐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楚潇潇面无表情,但仔细看,能发现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眶泛红,却倔强地没有让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来。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父亲的死…不是简单的战事失利,也不单单是中毒身亡,而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一场足以撼动朝局的阴谋。

李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向沈括,声音低沉而清晰:“沈校尉,你的意思是,碎叶城之败,并非偶然,而是有人…通敌卖国,故意将楚伯父和两万凉州精锐送入死地?”

沈括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犀利而坚定:“不错,我沈括敢以性命担保,权大将军那三道催命符般的军令,所谓的‘可靠情报’,还有迟迟不到的援兵,这一切,绝不仅仅是‘指挥失当’四个字能解释的,而且,也绝不是权大将军的过失,这其中…只怕有人想要大都督死,否则他们的计划便不能推行…”

“计划?什么计划?”楚潇潇有些疑惑。

沈括顿了顿,目光缓缓移向楚潇潇,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一开始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和碎叶城一战以及大都督的死联系在一起,直到那日大小姐在凉州大营提到了‘龟兹断肠草’,回营后,我这才将两件事放在一起思考,其实…早在碎叶城之战前,都督就已经在暗中调查一些事情了。”

楚潇潇猛地抬头,看向沈括。

沈括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大约是都督刚到凉州任职的第二年,也就是碎叶城之战的一年前…”他的语气开始放缓,脑海中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大都督心思缜密,对数字极为敏感,来凉州不到一年便很快发现,凉州卫所辖的各军府、马场、大营,账目上有些不对劲…”

“首先就是军马…”他吞咽了几口口水后,道,“每年报损的病弱、老死马匹数量,看似非常合理,属于朝廷规定的损耗范围,但大都督私下对比了往年卷宗和马医的诊断记录,发现其中有一部分‘病弱’马匹,在报损前并无明显病症记录,且死亡时间过于集中…更重要的是,这些马匹的尸体处理,往往是由一支不属于兵曹,也不属于太仆寺的‘特殊’车队负责,去向成谜…”

李宪眼神微动,这和他们之前在山丹马场翻阅的卷宗一致,而那批“处理”马匹尸体的军队,也和那日前锋营校尉武威侗所言,隐隐对应上了。

“大都督当时就觉得蹊跷,便命我以巡查军务为名,暗中调查此事…”

沈括继续道,“我起初也以为是底下哪个人贪墨,将好马偷偷卖掉,用病弱马充数,但查了一段时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些马,确实是死了,但死因…很古怪。”

他看向楚潇潇:“大小姐,你是仵作,当知道,寻常马匹病亡,有其症状,但那些马,并无明显外伤,也无特定疫病特征,多是精神萎靡,食欲废绝,短时间内迅速消瘦,最终衰竭而死…更有甚者,在死亡前,还会出现短暂的亢奋和带有一定的攻击性,随后便倒地不起…”

楚潇潇立刻抓住了他这番话中的关键点:“精神异常,萎靡不振,迅速衰竭…这听起来,与山丹军马场那两匹毒发身亡的大宛驹如出一辙,是中毒所致。”

“没错…大都督当时也是这么怀疑的…”沈括肯定道,“他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渠道…”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封之绗,封之绗微微颔首,显然知情。

“弄到了一些死亡马匹身上的部分样本,除了交给封先生外,还将其中一部分秘密送往了西域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没等楚潇潇反应,封之绗适时开口,声音低沉:“老朽当年,便是受楚都督所托,暗中对这些样品检验过,在某些马匹的肝脏和血液中,发现了一种极为隐蔽的毒素残留,其特性…与西域传说中的奇毒——‘龟兹断肠草’,极为吻合,此毒混以祁连山巅盛开的雪莲,且少量慢性摄入,不会立刻致命,但会逐渐侵蚀脏腑,损害神智,最终在某个时间点突然爆发,造成急速死亡…因其症状与某些疫病相似,极难被发现…”

楚潇潇微微颔首,对于“龟兹断肠草”她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了,但忽然一愣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封伯伯,沈叔叔,你们刚刚说我父亲将一部分送到了西域,送到西域哪里?”

“这…”封之绗摇了摇头,“老朽实在不知,终日不是在大营中,便是在都督府对大都督带回的样本进行检查,并无其他发现…沈校尉或许知道吧…”

说罢,扭头看着沈括,而沈括却也是摇了摇头,“大小姐,关于这事,我只知道大都督将其秘密送往了西域,但谁去的,到了哪里,交给了谁,我真的一概不知,这件事,也是偶然听大都督说起了一声,当时也并未细想,更没有追问…”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小姐您是知道的,我们几个对于大都督的命令向来是只执行,不询问,无论对错…”

楚潇潇长叹一声,原以为可以找到更为直接的证据,却不曾想,这二位也并不知情。

就在她将头低下的一瞬间,封之绗和沈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两人都对着对方摇了摇头。

而李宪则在旁边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显然,他们两个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但这件事却不能如实告知楚潇潇。

尤其是沈括,他作为楚雄斥候营的校尉,跟随其多年,楚雄什么事都是经由他去办的,他又岂能一丝一毫都不知。

不过,从他和封之绗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二人应该是受到楚雄的重托,绝不能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否则,以沈括和楚潇潇的关系,这件事绝不会瞒着她。

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楚雄和西域,又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李宪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仔细聆听。

这时,沈括又接着刚刚的话题道:“当查到‘龟兹断肠草’的时候,大都督极为震惊,甚至握着杯子的手都猛地一紧,直接将杯子都捏碎了,我还是从未见大都督有如此紧张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让封之绗倒了一杯水,才又继续说道,“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边军贪墨问题了,而是有人有预谋地要毒杀军马,削弱凉州卫的力量…随后大都督命我顺着毒草的来源往下查。”

“这条线查起来,更是凶险万分…”沈括的脸色凝重起来,“我暗中排查了所有可能接触马匹草料、饮水的人员,追踪了运送草料的车队,甚至冒险潜入过几个可疑的庄园…但最终发现,这些毒草,并非是凉州本地人所有,而是通过一些与西域来往密切的商队,零星、分批地夹带进来,然后由军中…或者说能和草料、军马接触到的非军中的某些人,伺机混入到喂食军马的草料中。”

“就在我快要摸到那条走私渠道的上线,几乎要锁定几个关键人物的时候…”沈括的声音再次充满了一丝不甘。

“碎叶城之战爆发了…我被大都督调往前线,随后便是那场惨败,重伤濒死…等我醒来,都督已‘暴毙’,我之前调查的所有线索,几乎都被强行掐断,相关的人员,不是‘意外身亡’,就是调离、失踪…我因为伤势过重,休养了将近一年,等我再想暗中调查时,已是物是人非,郭荣接任了左威卫大将军的职位,而凉州卫也已经被大肆清洗、换血…我的行动也受到了严密监视,再难有所作为,而我掌握到的一切线索,也终是石沉大海,难以言说。”

随后,他再次看向楚潇潇,眼神中充满了悲痛:“大小姐,我怀疑,都督当年调查军马毒杀案,已经触及到了那个隐藏在深处的势力的核心利益…所以,他们才不惜勾结外敌,布下碎叶城那个死局,不仅要灭口都督,还要一举葬送掉对他忠心耿耿的凉州精锐,而‘龟兹断肠草’,就是他们用来灭口和清除异己的常用手段…楚都督的‘暴毙’,恐怕…也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楚潇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虽然早就知道父亲的死因是“龟兹断肠草”之毒,但当这个结果从沈括口中亲口说出时,那股锥心之痛依然几乎让她窒息。

她强行稳住呼吸,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

李宪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在山丹军马场那夜,他与楚潇潇也曾推测是幕后之人为了与太子明争暗斗,在皇帝百年之后有一支可靠的外援,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为了彻底掌控边军,谋求朝中的一席之地,或者是为了幕后之人扳倒太子,不惜通敌卖国,将边军几万将士的性命弃之不顾。

他猛地站起身,在小小的内堂里踱了两步,脑海中飞速整合着所有的线索:洛河骸骨上的突厥密文“凉州马场,三十俊驹”,山丹军马场被毒杀的战马,孙康藏匿的珠宝和地图,郭荣的可疑,权善才那不合常理的军令,还有今日听闻沈括说出十年前便有毒杀军马,削弱西北边军的行径…

不对…还是有些不对…

如果是为了皇帝百年后与太子争夺这个位子,那应该是更加强化边军的实力,让朝中之人对他们有所忌惮,绝非是为了削弱实力。

那么…究竟会是因为什么呢?

突然,他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的光芒,猛地转头看向沈括和楚潇潇:

“沈校尉,除了军马,是不是当时凉州还有一些其他的情况?”

沈括闻言愣了愣神,缓缓点了点头,“殿下是如何知晓的,确实还有一些生铁和兵刃的损耗也有些不正常,但当时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追查军马一事上,兵刃损耗大都督当时只是感觉异常,但营中每日训练,边关巡视,亦或是和突厥、回纥经常性的短兵相接,有损耗也是正常的,便并未深入…”

李宪眼神一凝,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王爷,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楚潇潇看着他这幅样子,不解地问道。

“他们根本不是为了这些军马,也不是为了掌控凉州,如果是这样,何需如此大费周折,甚至勾结外敌,谋害大将,找个理由将楚雄调走便是,或是等楚雄将突骑施彻底绞杀后,一纸调令将其调回京城即可…”

李宪皱着眉头,托着自己的下巴,犹疑道,“可…如果是为了走私倒卖军械,将凉州大营中的兵器、铠甲,甚至是成套的制式装备,高价卖给突厥呢?”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在内堂炸响。

楚潇潇霍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

走私军械,将大周精心打造的兵刃卖给突厥,而后让突厥连年犯边,袭掠我边关之地,抢夺财物,从而壮大他们的实力。

而边军这边,则可以向朝廷多报损耗,从中谋取暴利,更甚者,可能到时候一旦皇帝龙驭宾天,朝堂动乱一起,突厥与他们在里应外合,届时,整个西北将沦为突厥的领地。

沈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之前一直围绕着军马和毒草调查,虽然觉得兵刃损耗有问题,却从未敢往这个方向去想。

走私军械,资敌叛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结合碎叶城之战中敌人精良的装备,后面郭荣的上位,以及那个隐藏在幕后,权势滔天的黑手…

这一切,似乎又都指向了这个最可怕,但同时却也最合理的解释。

内堂之中,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真相的冰山,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那水下隐藏的,是足以颠覆江山社稷的弥天阴谋……

? ?今天写了九千多字,老猿有些写不动了,剩下的老猿慢慢给宝子们补哈,大家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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