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华府后园,静谧被一阵压抑的兴奋所打破。沈青瓷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月华粉”——一种他们利用简陋材料反复提纯才得到的二氧化钛粉末——掺入胭脂膏中,借助朦胧的月光,这盒胭脂似乎真的流转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搞定!‘月光女神限定版’哑光雾面唇脂,哦不,口脂!”王小胖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带着创造者的自豪,“加上青瓷姐的提纯手艺,效果绝对秒杀市面所有产品。”
李慕白调试着手中那个经过他连日改造、结构极为精简的“投影机关”——核心是一组精心打磨的水晶透镜和几面角度刁钻的镜子,可以利用烛光投射出预设的、较为清晰的图案光影。他眉头微蹙:“光线还是不够稳定,但营造‘神迹’般的氛围,应该够了。”
赵灵儿则拿着一件她精心改制的襦裙,在假装配合的秋香身上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质感还是差了点,要是有块好的丝绸……不过秋香姐姐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明天,你就是整个江南最靓的仔,哦不,最仙的女神!”
秋香看着这四个行为古怪却热情洋溢的“海外归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好奇,有莞尔,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配合地微笑着,任由他们摆布,仿佛一件即将被推向舞台的珍贵展品。
苏哲靠在廊柱上,远远看着这一幕。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从宁王别院外围捡到的、带有奇异焦痕的碎瓦。现代追妹技巧的荒诞演绎下,隐藏的是对宁王势力渗透华府的确切证据——那盒即将被用作“直播带货”核心道具的胭脂,其独特的靛蓝底色,与他们在宁王势力一个小头目身上发现的染料成分,初步分析结果高度吻合。这绝非巧合。他把碎瓦收回袖中,眼神锐利:“饵已放下,就看鱼儿,不,看潜藏在水下的巨鳄,何时咬钩了。”
次日午后,华府花园,名流云集。
这并非正式宴会,而是华夫人默许下,由沈青瓷等人策划的一场“新品品鉴雅集”。才子佳人齐聚,流水曲觞,丝竹悠扬,表面上一切如常。
直到李慕白在王胖的掩护下,悄然启动了隐藏在假山石隙间的“投影机关”。
一束奇异而柔和的光,精准地打在花园中心的小亭上。光晕中,些许微尘飞舞,仿佛构成了模糊的、不断变幻的祥云与鸾鸟图案(这是李慕白能实现的极限)。虽不清晰,但在当时,已足够引人惊呼“神异”。
紧接着,盛装打扮的秋香,在赵灵儿的陪伴下,缓步走入光晕中心。她身着素雅襦裙,妆容精致,最引人注目的是唇上那抹独特的“月光”色口脂,在光影加持下,不仅色泽饱满,更泛着一种前所未见的朦胧光泽,将她清冷的气质衬托得宛如月宫仙子临凡。
“诸位请看,”沈青瓷适时上前,她落落大方,语调清晰,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自信与营销感,“此乃秋香姑娘今日试用的‘月光系列’新品口脂。其色如月华初凝,其质如薄雾轻拢,不仅能衬肤色,更添一份超凡脱俗之气韵。”
王小胖在一旁充当“气氛组”,低声对周围的丫鬟小厮们传播:“瞧见没?这就叫‘女神效应’!秋香姐姐用了都这么好看,你们不想拥有同款吗?”
效果是轰动的。在场的闺秀们眼睛瞬间亮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目光死死锁在秋香的唇上。那种光泽和质感,是她们从未见过的。连一些才子也捻须赞叹,觉得秋香今日确实美得不同往常。
唐伯虎站在人群中,看得如痴如醉,手中的折扇忘了摇动。他完全被这现代营销手段包装下的秋香迷住了,只觉得这“海外奇术”果然了得。
然而,就在气氛最热烈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冷冷响起:“雕虫小技,光影惑众罢了。这胭脂颜色,倒是特别,不知用了何种奇特的染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走来。他目光如刀,直接刺向秋香唇上的胭脂,更准确地说,是盯住了那独特的靛蓝底色。
苏哲心中一动:来了!宁王府的人,或者说,是认识这特殊染料来历的人。这染料,据他们分析,很可能用于宁王麾下某些秘密组织的特殊标识或通信。
沈青瓷镇定自若,微微一笑:“这位先生好眼力。此乃海外秘传的植物萃取之色,加入珍珠云母等物,方有如此效果。具体配方,乃商业机密,恕难奉告。”
那阴鸷男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但眼神中的探究与寒意并未散去。
雅集在一种表面成功、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月光胭脂”一炮而红,秋香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而四人组也成功地将自己和他们“发明”的胭脂,置于了宁王势力的视野中心。
是夜,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四人组所居住的客院。黑影目标明确,直扑白日里沈青瓷展示胭脂的妆奁。
就在黑影的手即将触碰到那盒特制的“月光胭脂”时,客房内外灯火骤亮!
“朋友,等候多时了!”李慕白手持一根临时充作武器的门闩,与王小胖、赵灵儿一起堵在门口。苏哲则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黑影身后,封住了退路。
黑影见行迹败露,并不惊慌,反而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反手抽出短刃,直刺离他最近的王小胖!动作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王小胖吓得哇哇大叫,狼狈躲闪。李慕白抢上前去,用门闩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赵灵儿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了过去。
混乱中,苏哲试图擒拿对方要害,但那死士身法诡异,滑不溜手,竟在三人合围下寻得一丝空隙,眼看就要窜出窗口。
就在这时,一道迅疾的身影从窗外掠入,手中判官笔点向死士周身大穴,招式精妙,竟是正宗的华山派武功!
来人正是唐伯虎!
他的出现恰到好处,与苏哲等人里应外合,瞬间制住了那名死士。死士眼见脱身无望,嘴角溢出一缕黑血,顷刻间便气绝身亡——齿间藏有剧毒。
“唐兄?你怎么会在此?”李慕白又惊又喜,更多是疑惑。
唐伯虎收起判官笔,脸上再无平日里的嬉笑不羁,反而带着一丝凝重和后怕:“我……我无意间听到有人要对你们不利,对秋香不利,所以暗中跟随而来。幸好来得及时!”
他看向地上死去的刺客,又看向那盒差点被窃走的胭脂,眼神复杂:“苏兄,李兄,你们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这胭脂……还有白天那宁王府的走狗,是不是都冲着这东西来的?”
苏哲走到唐伯虎面前,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唐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并非恰好路过。你早就知道这胭脂有问题,或者说,你早就知道秋香的身份不简单,对吗?”
唐伯虎身体微微一震,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苏哲不给他说谎的机会,继续紧逼:“你接近秋香,恐怕不止是才子爱佳人那么简单吧?你几次三番暗中查探宁王动向,真当我们毫无察觉?今夜你出手相助,我们感激。但若想取得信任,就必须坦诚相告——你,究竟是谁的人?秋香,又究竟是谁?”
空气瞬间凝固。刚刚并肩作战的温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房间里的猜忌与紧张。王小胖和赵灵儿也警惕地看着唐伯虎,方才的感激变成了审视。
唐伯虎在苏哲锐利的目光逼视下,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颓然地靠在墙上,苦笑道:“罢了,罢了……苏兄慧眼如炬。我……我确实并非只为秋香而来。”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挣扎与坦诚交织的复杂情绪:“但我对诸位,尤其是对秋香,绝无恶意。我的真实身份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弓弦震动的声音!
“小心!”苏哲反应极快,一把推开唐伯虎。
一支淬毒的弩箭“嗖”地射入,深深钉入他们刚才位置的梁柱上,箭尾兀自颤抖不止。
“有同伙!灭口!”李慕白低喝。
众人立刻伏低身体,警惕地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第二个刺客的存在,让唐伯虎即将出口的秘密,以及他们刚刚建立的、脆弱无比的信任联盟,瞬间蒙上了更深的阴影和致命的危机。
夜色更深,客院内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几张惊魂未定的脸。
那支致命的弩箭打断了唐伯虎的坦白,也让他们意识到,对手的狠辣与果决远超预期。第二名刺客一击不中,便如鬼影般消失在夜色中,再无踪迹,留下满室的凝重与猜疑。
“此地不宜久留。”苏哲率先打破沉默,他走过去,小心地用布包裹着,拔下了那支毒箭,仔细观察箭簇的形制与残留的毒液气味,“是军中专用的破甲弩,毒见血封喉。宁王这是下了死手,不仅要灭口那死士,连可能接触秘密的我们,甚至唐兄你,都不打算放过。”
唐伯虎脸色苍白,之前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决绝。他看了一眼苏哲,又看了看李慕白等人,苦笑道:“现在,你们该相信,我与那宁王,绝非一路人了吧?他连我都想杀。”
之前的信任危机,在这共同的生死威胁面前,暂时被搁置了。无论如何,刚才若非唐伯虎出手,他们未必能轻易拿下第一个死士;若非苏哲警觉,唐伯虎可能已成了箭下亡魂。一种脆弱的、基于共同危机的同盟关系,被迫建立。
“唐兄,刚才未尽的谈话……”李慕白试探着问。
唐伯虎摆了摆手,神色黯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确保秋香的安全,还有……找出宁王谋反的确凿证据。”他间接承认了苏哲之前的猜测。
“秋香姑娘她……”赵灵儿担忧地望向华府内院的方向。
“她暂时应该无碍。华夫人并非等闲,华府也有自己的护卫力量。宁王的人今夜目标是这盒胭脂和我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在华府内院动手。”唐伯虎分析道,他对华府的了解显然比四人组更深。
苏哲点了点头,将那盒引发祸端的“月光胭脂”拿起,仔细端详:“这盒胭脂是关键。它不仅是宁王势力渗透的线索,恐怕本身也藏着秘密。那独特的靛蓝染料,或许不光是标识,还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显影材料,或者信息的载体?”他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假设。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如果这胭脂本身就能传递信息,那秋香持有它,她的身份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我们必须尽快破解这胭脂的秘密,并且找到更多宁王谋反的实证。”苏哲沉声道,“唐兄,既然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希望你能提供你所知道的一切信息,关于宁王,关于秋香。”
唐伯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但此事牵连甚广,需从长计议。”
初步的同盟达成,但危机并未解除。院外黑暗中,可能还潜伏着更多的杀手;华府内部,敌友难辨;秋香的真正身份和目的,依旧成谜;而那盒小小的胭脂,仿佛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不知会释放出怎样的风暴。
就在几人低声商议下一步计划时,客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王小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李慕白示意大家戒备,苏哲缓缓走到门后,沉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清脆而熟悉的女声:
“是我,秋香。几位客人,夫人有请,有要事相商……关于,诸位正在追查的事情。”
秋香?华夫人?
在这个刚刚经历刺杀、人心惶惶的深夜,华夫人突然派秋香秘密前来相邀?她是要摊牌,是要合作,还是……这本身就是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
四人组与唐伯虎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门外的秋香,是救星,还是索命的无常?华夫人的“要事”,又将把他们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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