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组成的“家”字在半空悬了片刻，忽然化作细碎的光雨落下来，落在槐花海的泥土里。林羽低头时，看见脚边刚冒头的草叶上沾着颗光粒，触上去温温的，像极了少年手心的温度。
“这笛子声……”苏瑶侧耳听着，银铃项链在领口轻轻晃，“比上次在虚拟世界听到的清楚多了，像是就在林子那头。”
冷轩把空酒碗倒扣在石桌上，铁剑往背后一插，指节叩了叩碗底：“走，看看去。”他迈出的步子比平时快半拍，火红色的发带扫过草叶，惊起几只停在花瓣上的白蝶。
林羽攥着那把刚弹回掌心的钥匙，金属表面还留着锁孔里带出的温润感。他注意到钥匙柄的“家”字凹槽里，不知何时嵌进了片槐花瓣，轻晃时会发出极细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穿过半人高的花丛时，笛声突然拐了个调，换成了段更轻快的旋律——是他们小时候常听的童谣，苏瑶总说这调子像槐花开裂时的脆响。冷轩突然停步，往左边的岔路偏了偏头：“在这儿。”
岔路尽头的老槐树下，支着个小小的竹编摊子，摊主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手里转着支竹笛，笛声就是从那儿飘出来的。摊子上摆着些眼熟的小玩意儿：缺了角的陶哨、缠着红绳的木牌、串成串的山楂干，还有个眼熟的布偶——是少年在虚拟世界里总抱着的那只，补丁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老板，来串山楂干。”冷轩故意粗着嗓子喊了声，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鞘上。
摊主猛地回头，竹笛“当啷”掉在摊子上。那张脸晒得有点黑，左眼下的泪痣被汗水晕得发红，笑起来时嘴角会扯到耳根，正是他们在无数记忆碎片里见过的少年模样，只是比任何一次都清晰。
“欸？”少年抓着布偶的手顿了顿，眼睛在三人脸上转了圈，突然把布偶往摊子底下一塞，手忙脚乱地摸出三串山楂干，“是……是你们啊？”
苏瑶注意到他耳后别着支槐花，花瓣还带着晨露：“你在这儿多久了？”
“没多久。”少年挠挠头，把山楂干往他们手里塞，指尖碰到苏瑶的手时缩了缩，像是怕烫似的，“就……等你们的时候，顺便摆个摊。”他说话时，林羽看见他手腕上缠着圈红绳，绳结和自己钥匙上的一模一样。
“等我们？”林羽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槐花瓣在凹槽里轻轻响，“用四百五十次轮回当引子？”
少年的脸“腾”地红了，抓起竹笛往腰间一别，转身就要收拾摊子：“不是……我就是……”
“那首童谣，”冷轩突然开口，指腹摩挲着山楂干上的糖霜，“是你教我们的吧？在第一次轮回的槐树下，你说这是‘回家的调子’。”
少年的动作僵住了。风卷着槐花瓣落在他发间，他抬手去拂，却把花瓣按进了头发里，像别了朵歪歪扭扭的装饰。“嗯，”他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怕你们忘了路，就总吹这首。”
林羽把钥匙放在摊子上，推到他面前。钥匙柄的“家”字与少年手腕的红绳相触的瞬间，红绳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红光，钻进钥匙的凹槽里。少年瞪大了眼，看着钥匙上的槐花瓣慢慢舒展，变成朵完整的花。
“这是……”
“你留的路标，我们收到了。”林羽拿起那只被塞在底下的布偶，布偶肚子上绣着的“451”字样正在发光，“四百五十次是约定，那这一次，该算我们来找你了。”
少年突然笑了，伸手抹了把脸，不知是抹掉了汗水还是别的什么。他从摊子底下拖出个藤箱，打开时，里面铺着层槐花干，放着三个一模一样的木牌，上面分别刻着星环、槐花和银纹的图案。
“本来想等凑够五百次再拿出来的，”他把木牌分给三人，挠着头笑，“既然来了，就提前吧。”
苏瑶摸着木牌上温润的刻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响——是木屋的门轴转动声。回头时，那座熟悉的木屋正从槐花海的尽头慢慢显形，烟囱里冒出的烟圈打着旋儿往上飘，在半空聚成朵似的云。
“愣着干嘛？”少年扛起藤箱，竹笛在腰间晃悠，“回家了，我炖了槐花粥，再晚就该糊了。”
林羽看着他轻快的背影，突然发现少年的布鞋上沾着些眼熟的泥土——和实验室门口那片的土质一模一样。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木牌，又看了看身边相视而笑的苏瑶和冷轩，握紧木牌追了上去。
槐花还在落，沾在发间、肩头，像无数细碎的光斑。远处的笛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没人再问是真是假，因为脚下的路正往家的方向延伸，每一步都踩着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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