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陆晨猛地闭上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情绪。
再睁开眼时，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好……好吧，小姨……我明白了。
没事……我……我等！
等我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撕开那片黑暗的时候……您再告诉我！”
他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但心中的不甘与疑惑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然而！
就在陆晨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时——
陆青霜的目光，凝视着陆晨那强作平静却难掩失落的脸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陆晨耳边：
“小晨……你多次追问，我知道你心中的执念与煎熬。”
陆青霜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要将接下来的话语，一字一句刻入陆晨的灵魂：
“今日我便告诉你一些边缘的轮廓。
让你……稍微触碰一下那冰冷的现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轮椅上的陆青霜，整个人的气势轰然剧变！
不再是那个清冷如霜隐忍自持的女子，而像是一柄尘封万载骤然出鞘的绝世凶兵！
她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绽放出骇人的寒光！
那光芒锐利如剑，仿佛能刺穿万古虚空！
但在这凌厉的寒光之下，却分明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悲伤、痛苦、刻骨铭心的恨意，如同熔岩般在她眼底翻涌！
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陆青霜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是一个被命运诅咒的孩子！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苦命儿！”
“你可知……你活着的每一刻，都背负着何等沉重的血债？！”
“你曾被万剑穿身！冰冷的剑锋刺透你的血肉，撕裂你的脏腑！鲜血染红了逃亡的路！”
“你曾被寒铁战矛钉在大地之上！骨骼寸寸断裂！刺骨的冰寒冻结了你的血液！”
“你的脖子曾被利刃切开过半！只差毫厘便是身首分离，魂飞魄散！”
“多少次……多少次你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多少次你从地狱的入口挣扎着爬回？！”
陆青霜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白却依旧绝美的脸庞。
“但是你活下来了！”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陆晨，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欣慰：
“你挺过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痕与诅咒……活下来了！”
“可是小晨……”
陆青霜的声音陡然哽咽，那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悲痛与绝望：
“在你活下来的背后是尸骨铺就的道路！是用无数至亲至爱之人的生命和热血……浇灌出来的生路！”
“曾经守护在你身边的人……很多……很多……”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陷入了遥远的血色弥漫的回忆：
“他们强大、忠诚、视你如命……”
“可是后来在那一场场永无止境、惨烈到无法形容的追杀中……”
“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了……为了替你挡住袭来的刀剑……为了替你争取一线生机……他们燃尽了最后一滴血！全部战死了！”
“最后……”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自己身下的轮椅，脸上露出一抹凄绝到令人心碎的笑容：
“只剩下我这个……苟延残喘的废人……拖着这具残躯护着你……逃到了这……天涯海角般的青阳镇……”
轰隆——！！！
陆青霜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陆晨的灵魂之上！
“什……什么？！！”
陆晨如遭雷击！
整个人瞬间僵直！
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的悲痛、无边的愤怒、以及滔天罪恶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他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血！
如同两轮浸泡在血海中的魔月！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不受控制地从他猩红的眸子中弥漫而出！
伴随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滔天煞气，疯狂席卷整个房间！
痛！
撕心裂肺的痛！
灵魂被撕裂的痛！
他仿佛看到了！
看到了无数模糊却温暖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倒下！
看到了滚烫的鲜血染红大地！
听到了绝望的嘶吼与不屈的咆哮！
那些都是为了守护他而战死的亲人？！
守护者？！
“呃……啊！！！”
陆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吼，一股毁灭一切屠戮万灵的疯狂杀意，在他体内咆哮着要破体而出！
入魔！
就在眼前！
“小晨！醒来！！！”
陆青霜见状，脸色剧变，发出一声蕴含清心道音的厉喝！
声音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陆晨濒临崩溃的意识之上！
“控制心神！不要被仇恨吞噬！想想那些为你牺牲的人！他们想看到你这样吗？！
他们用命换来的你……是要你活下去！变强！不是要你变成只知杀戮的魔头！”
她看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气煞气，心急如焚，立刻抛出一个足以暂时稳住陆晨心神的希望：
“冷静！听我说！你的亲人！你的父母！他们都还活着！没有死！他们还活着！”
“活着……？”
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骤然看到一丝微光，活着这两个字，如同拥有神奇的魔力，瞬间刺破了陆晨眼中翻涌的滔天黑气！
他赤红的双眸猛地一颤，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
那狂暴的煞气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虽然依旧汹涌，却不再失控地向外喷发。
陆青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
“是的！他们还活着！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等着你去寻找，去团聚！”
好险！
若非陆青霜及时喝醒，并以亲人存活稳住陆晨的心神，此刻的陆晨，恐怕已被那无边的血仇与悲痛彻底吞噬，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
“那……那些为了我战死的人……”
陆晨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他死死盯着陆青霜，双唇哆嗦着，眼中血泪不受控制地淌下，划过他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颊：
“他们……都是……什么人？”
陆青霜坐在轮椅上，迎着陆晨那仿佛要滴血的目光，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无比苍白，无比凄美，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淡然，却又蕴含着深入骨髓的悲伤。
“像我这样的人。”
她轻轻地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简简单单五个字！
却如同五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晨的灵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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