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产品？”
林渊将骨杯重重顿在桌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殿内回音阵阵。他侧过身，并未去看天机神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王座上那活色生香的冥主，语气里充满了军务部统帅对后勤辎重部门那种根深蒂固的鄙夷。
“冥主，我倒是好奇，你们这‘处理厂’，除了能把那些战败的残渣嚼碎了咽下去，还能捣鼓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这话极尽刻薄，仿佛在说天机殿的勾当，就跟处理泔水的厨房杂役没什么两样。
天机神将黄金面具下的眼神骤然一寒。
厄莉丝掩嘴轻笑，正要开口打个圆场，天机神将却抢先一步，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嗤笑。
“追命，你的脑子里除了肌肉和杀戮，果然装不下别的东西。”他端着那杯“初愿酒”，姿态优雅，言语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你真以为神主的征伐，仅仅是为了征服土地和屠戮生灵吗？那是最低效、最愚蠢的做法。”
他晃了晃杯中那纯净的粉色光晕，仿佛在炫耀一件艺术品，而不是在谈论亿万生灵的归宿。
“每一个世界，总有那么些自以为是的‘硬骨头’，宁死不降，意志顽固。直接抹杀他们的灵魂，能量会逸散，造成浪费；将他们一一囚禁，更是要耗费神庭海量的资源去镇压看管。你这种只知道冲锋陷阵的莽夫，当然不会考虑这些成本。”
天机神将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智力上的优越感，他享受着这种居高临下、为“莽夫”解惑的感觉。
“所以，天机殿建立了这里。”他张开手臂，环视着这座白骨王城，仿佛在介绍自己的杰作，“一个完美的‘灵魂垃圾场’。我们将所有征服世界后产生的‘顽固废料’，定期倾倒于此。让幽都去消化他们的反抗，磨灭他们的意志。而我们，只需要在最后，来取走那些由无尽怨念和不甘所凝结、淬炼出的‘精华’即可。”
“一举两得，既清理了垃圾，又得到了一件趁手的工具。这，才是神主想要的，属于‘神’的战争艺术。”
垃圾场……顽固废料……
每一个冰冷的词汇，都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渊的心头。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万兽界、蓝星、以及无数在神庭铁蹄下奋起反抗的世界。想到了那些慷慨赴死、宁死不屈的同胞与战友。
原来在神庭眼中，他们那至死不渝的守护，那永不磨灭的抗争意志，最终的归宿，就是被当成“垃圾”一样，倾倒到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被当成食物，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永世不得超生！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自林渊的灵魂最深处轰然引爆，几乎要烧穿他所有的伪装。他握着骨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绽开了一个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极其张扬的笑容。
“呵，废物利用，榨骨吸髓。我收回刚才的话。”林渊对着天机神将，举起了手中的空骨杯，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赞叹，“天机殿这帮算账的，果然比我们这些砍人的会赚钱多了。佩服，佩-服！”
他将一个军人对“奸商”那种又鄙夷又嫉妒的复杂情绪，演绎得入木三分。
这番话，让天机神将极为受用。他甚至能想象到“追命”此刻心中那份不甘与憋屈，黄金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自认为，已经彻底压制住了这个军务部的同僚，戒心，又放下了几分。
王座之上，冥主厄莉丝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中，兴味之色愈发浓郁，仿佛更乐于见到两位神庭的使者之间，出现这种微妙的裂痕。
就在天机神将最为得意，林渊的伪装天衣无缝的瞬间，他暗中催动了识海深处的定界罗盘。
【因果洞察】！
当“顽固灵魂”这个词在殿内回响时，林渊的感知，瞬间穿透了脚下冰冷的魂骨地面，穿透了白骨王城的根基，沉入了幽都这片广袤死寂的大地深处。
在那里，他“听”到了一股声音。
那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声响，而是一种共鸣。一股源自亿万万不屈灵魂，在被彻底磨灭前，所留下的最后一道烙印。它微弱，却坚韧如亘古不化的寒冰；它沉默，却充满了足以掀翻整个宇宙的愤怒与不甘。
这股横跨了无数世界、无数种族的集体意志，竟与林渊自身那股反抗神庭的决绝，产生了奇妙的、跨越时空的共鸣！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
顺着这股浩瀚而悲壮的共鸣源头，林渊的感知如同一柄利剑，撕开层层迷雾，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了一个地方。
那是在白骨王城的最深处，一座巨大的、由黑曜石构成的地宫之中。
地宫的核心，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柄剑。
一柄通体漆黑，长达百丈，剑身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亿万张痛苦、扭曲、却依旧充满着愤怒的面孔在其中沉浮、咆哮的……怨念之剑。
它就是天机神将口中的“副产品”，是神庭倾倒了无数纪元的“垃圾”后，所凝结出的最黑暗、最恶毒的精华！
林渊的心神，被这柄剑彻底吸引。
就在这时，王座之上，冥主厄莉丝那慵懒妩媚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指名道姓地对林渊所说。
“追命大人。”
她赤足轻点，曼妙的身姿从王座上飘然落下，黑纱舞动，带着一阵能让灵魂都为之酥麻的香风，缓缓踱步到林渊身侧。
“您带来的那个灵魂，品质很高，我很喜欢。”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亲昵与暧昧，吐气如兰。
“作为回报，妾身可以告诉您一个秘密……”
厄莉丝那双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眸子，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天机神将，而后又落回到林渊脸上，红唇轻启。
“一个……关于那件‘副产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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