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神庭的狗，咬了神庭的另一条狗。”
这句轻飘飘的，却又充满了极致侮辱的话，让星啸天那张本就铁青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转身，对着那俊朗的年轻人急声劝阻：“少主，不可！此人来历诡异，身负神庭的最高追杀令，与他交谈，恐会为我族惹来滔天大祸！”
被称为“少主”的年轻人，星玄，终于将目光从林渊身上挪开，回头看了星啸天一眼。
那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这位金丹后期的执法长老，如坠冰窟。
“长老，”星玄的声音依旧清朗，却不带一丝感情，“我才是下一任族长。我的决定，你只需要执行。”
星啸天身体一僵，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他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在星玄那平静的注视下，只能化作屈辱的沉默，缓缓退到了一旁。
整个包围圈的战船，都因为这短暂的交锋而陷入了死寂。
星玄不再理会他，转而对着林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随意地一挥手，一道无形的，由星光构成的半透明结界，瞬间将他和林渊以及匿界舟的舰桥部分笼罩在内，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与探查。
“现在，没人打扰了。”星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味的笑容，他通过神念，将自己的声音直接送入林渊的识海，“说吧，你一个下界‘农场’里长出来的庄稼，是怎么把神庭的净化者小队给收割了，还顺走了他们的典狱长傀儡？”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一件有趣的收藏品，显然，他已经通过某些渠道，对林渊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林渊的识海已经化作一片星辰大海，星玄的这点神念探查，根本无法撼动分毫。他没有被对方那居高临下的姿态所激怒，反而同样以神念，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少主，在你问我问题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们守门人一族，守着这道门，究竟是在守护‘归墟’，还是在守护‘神庭’的监狱？”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进了星玄内心最敏感、最不愿触碰的地方。
他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凝固。
结界内的气氛，一下子从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变得沉重而压抑。
林渊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微妙变化，没有给他任何喘息和思考对策的机会。他趁热打铁，将自己那刚刚经历了亿万英灵冲刷，变得无比浩瀚的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调动了起来。
下一秒，一幅幅无比真实、残酷、充满了血与泪的画卷，如同一场无法抗拒的风暴，直接在星玄的识海中轰然展开！
星玄看到了青阳城。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舰队，看到了那一道抹平万物的光柱。他看到了石猛化作飞灰前那不屈的咆哮，看到了无数凡人在末日下依旧闪耀的人性微光。
紧接着，画面一转。
一艘腐朽、破败，承载着万古悲伤的幽灵船，驶入了他的视野。
他“亲眼”看到了那座由百亿英灵执念汇聚而成的魂晶母矿。那一声声跨越了三千个世界的无声悲鸣，那一道道在绝望中死去的灵魂碎片，那里面甚至有他曾听族中长辈提起过的，某些惊才绝艳，最终却神秘消失的归墟强者！
擎天剑圣，力战而亡，执念不灭。
撑天巨人，脊梁为柱，血染星河。
……
这些画面，不是故事，不是传说，而是冰冷、残酷，发生过，且正在无数个世界不断重演的——真相！
星玄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起来。他那张始终保持着从容与贵气的脸，第一次变得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撼。
“你所看到的秩序，是建立在亿万世界被奴役、被毁灭的基础之上！”林渊的神念之声，如同洪钟大吕，在星玄震荡的识海中回响，“而我追求的自由，是让每一个世界，都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
“你守在这里，守住的不是你先祖的荣耀，而是你族人苟延残喘的耻辱！”
“耻辱”二字，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星玄的心脏上。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族中古老典籍上的记载。那上面描绘着，在神庭降临之前，“守门人”一族作为归墟最古老的守护者，是何等的荣耀与骄傲。他们与星辰为伴，与法则共鸣，维护着终焉之地的平衡，受到万族的敬仰。
可现在呢？
他们是狱卒。是神庭圈养的，用来对付同类的看门狗。
星玄从小被灌输的，“忠于神庭，便是维护秩序”的理念，在这些血淋淋的真相面前，开始剧烈地动摇，寸寸崩裂。一股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屈辱感，混合着被欺骗了无数年的愤怒，疯狂地涌上他的心头。
林渊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养尊处优的少主，在自己精心构建的世界观崩塌时，所流露出的痛苦与挣扎。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抛出了最后一击，也是最致命的一问。
“少主，告诉我，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让你，和你未来的子孙，永远当一只被铁链锁住脖子的看门狗……而不是一只，本可以翱翔九天的雄鹰？”
星玄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渊。
他眼中的审视、玩味、高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是深入骨髓的痛苦，以及一丝被悄然点燃，名为“野心”的火焰。
结界内外，时间仿佛都已静止。
远处的星啸天看着少主那变幻不定的脸色，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星啸天几乎要忍不住强行破开结界。
星玄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清朗，而是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沙哑。
“空有理念，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挑战神庭？”
他死死地盯着林渊，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哪怕最微弱的，可以被称为“希望”的凭证。
“就凭你这点人马？神庭的强大，远超你的想象。他们的元帅舰队，甚至不需要瞄准，光是一轮齐射的余波，就足以把你和你的船，连同你那可笑的理想，一起化为宇宙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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