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梁微微颔首。
苏七月的回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态度不卑不亢，让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他看向顾荆野：“荆野，你的意见？”
顾荆野上前一步，与苏七月并肩而立，“宋副主任，我以我军人的荣誉和我顾荆野的人格担保，我的妻子苏七月同志，品行高洁，恪尽职守，绝无信中所述之不端行为！”
“这封匿名信，内容恶毒，用心险恶，不仅是对我妻子的诽谤，更是对部队团结的破坏！”
“我恳请组织彻查信源，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我顾荆野及我的妻子，愿意全力配合调查，接受组织任何形式的审查！”
他话语中的信任、维护和凛然正气，让宋国梁动容。
“好！”宋国梁拍案而起，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苏医生解释得很清楚，荆野的态度也很明确！我相信你们的清白！”
“这种躲在暗处放冷箭、破坏同志团结的行为，极其恶劣！必须严查！”
他转向苏七月，语气温和了许多：“苏医生，让你受委屈了。你医术好，责任心强，是咱们部队的宝贵人才。不过啊……”
他话锋一转，带着长辈般的促狭笑意，“荆野，你们小两口也结婚有段时间了，工作重要，这生活也得抓紧啊！”
“你看，早点生个大胖小子，让那些嚼舌根的无话可说，多好！我们这些老家伙，可都等着喝喜酒呢！”
这话一出，办公室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苏七月脸颊微红。
顾荆野嘴角勾起，大手紧紧握住苏七月的手，朗声道：“宋副主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匿名信事件被宋国梁定性为恶意诽谤，要求保卫科秘密追查笔迹来源。
虽然没有立刻揪出李雅茹，但这股阴风算是彻底被扑灭了。
李雅茹得知消息后，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不会的。”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做的很干净，信是牛铁蛋写的，字迹是他的，查不到我头上……查不到！”
想到牛铁蛋，她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对！信是团结村那个小混混牛铁蛋代笔的！
她当时特意找了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还付了钱。
牛铁蛋那人，虽然毛病一堆，年纪轻轻就游手好闲，专爱勾搭村里的小寡妇，但他有一样本事：写得一手好字！
以前就靠给村里人代写书信、甚至帮人写酸溜溜的情书混点零花钱。
她当时就是看中了他这点，觉得他字迹漂亮又和部队毫无关联，才找的他。
只要确保牛铁蛋那边不出纰漏，事情都查不到她头上！
万一保卫科真查到团结村，牛铁蛋那个软骨头，受不了压力说不定就全招了！
傍晚时分，李雅茹路过通往卫生队后面的小路，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是牛铁蛋。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眼神猥琐。
看到李雅茹，他咧开嘴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黄牙，眼神黏腻地在她身上扫视。
“哟，李医生，总算让我碰见了，等得我好心焦啊。”牛铁蛋吐掉嘴里的草茎，一脸邪笑。
李雅茹心猛地一沉，强作镇定，压低嗓音怒道：“牛铁蛋！你在这干什么！快让开！”
“干什么？”牛铁蛋嗤笑一声，凑近一步，一股汗味和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熏得李雅茹直皱眉。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李医生，您可是贵人多忘事啊？刚请我帮了忙，这么快不敢认了？”
李雅茹脸色一白：“你……你什么意思？钱不是给你了吗？”
“那点钱？”牛铁蛋撇撇嘴，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搓了搓，“打发叫花子呢？李医生，您可是差点害死我啊！您知道那封信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他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眼神凶狠，“要不是我牛铁蛋机灵，写字的时候故意抖了抖手，留了点破绽又不像破绽，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抓进去吃牢饭了！”
他纯粹是在胡扯吓唬李雅茹，但效果极佳。
李雅茹果然被吓住了，声音都带了颤音：“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牛铁蛋目光在她时髦的的确良衬衫和上海牌手表上转了一圈，嘿嘿一笑，“简单。兄弟我最近手头紧得很，饭都快吃不上了。李医生您手指缝里漏点，就够我活命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块！外加三十斤全国粮票！现在就要！”
“二十块？！三十斤粮票？！”
李雅茹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她一个月的工资加补贴才多少？
粮票更是金贵！
“我没有！你疯了！”
“没有？”牛铁蛋脸色一沉，眼神变得阴鸷，“李医生，您觉得是钱粮重要，还是您这身份、名声重要？”
“要是让部队知道，那封污蔑人家团长夫人的信，是您指使我写的……啧啧啧，您猜猜，您那副司令姨夫，保不保得住您？您还能不能在这驻地待下去？”
一番话狠狠扎在李雅茹最恐惧的地方。
她看着牛铁蛋那张无赖又笃定的脸，知道自己彻底被这条毒蛇缠上了。
“我，我现在没带那么多……”李雅茹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和几张零散的粮票一股脑塞给牛铁蛋，“先给你这些，剩下的我……我过两天给你。”
牛铁蛋一把抓过钱票，手指还故意在李雅茹手背上刮了一下，数了数，不满地啐了一口：“就这么点？李医生，您糊弄鬼呢？”
“我真的只有这些了！”李雅茹快要崩溃了。
牛铁蛋眯着眼，掂量着手里的钱票，又上下打量了李雅茹一番，特意在她因为恐惧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停留了一瞬，阴恻恻地笑道：“行，看在老主顾的份上，这点儿先抵点利息。不过李医生，您可记好了，三天！”
“三天后，还是这个点儿，这个地方，我要见到剩下的钱和粮票！少一分，或者您敢不来……”
他拖长了调子，威胁意味十足，“嘿嘿，那就别怪我牛铁蛋不讲情面，好好跟保卫科的同志唠唠了！”
说完，他吹了个不成调的口哨，把钱票揣进怀里，大摇大摆地转身走了。
李雅茹僵立在原地，浑身的力气被抽走，脸色惨白如纸。
她为自己精心挑选的代笔人，如今成了悬在她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而为了堵住这张贪婪的嘴，她将要付出的代价，恐怕远不止钱和粮票……
她仿佛看到自己正一步步滑向无底的深渊。
李雅茹更没想到的是，隔墙有耳。
她刚才和牛铁蛋的谈话，全被拐角处一抹单薄的身影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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