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晨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排查的时候，确认过酒店的物理链路吗？”
“物理链路？”赵教授皱起眉，随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当然确认过！服务器、交换机、路由器，每一台设备我们都重启、检查、替换测试过了，硬件绝对没有问题！”
“我说的不是设备。”黄景晨摇了摇头。
“我问的是，从这栋楼的机房，到外部网络运营商的接入点，这中间的线路，你们查过吗？”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酒店的It经理张了张嘴，下意识地看向赵教授。
赵教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哼了一声，强行解释道：“这还用查吗？如果是线路问题，那应该是持续性的断网，或者网络信号极不稳定！”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规律的、准时准点的中断和恢复？”
“这不符合逻辑！典型的软件层面攻击特征！”
他加重了语气，试图用专业术语来扞卫自己的权威。
“典型的灯下黑。”黄景晨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赵教授气得脸都涨红了。
黄景晨却不再理他，转头看向魏警官。
“魏警官，能给我一个对讲机吗？酒店内部保安用的那种。”
这个要求，更是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小伙子，我们现在是在办案，不是在玩过家家。你要是没有头绪，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我们……”
“老周！”魏警官打断了他，毫不犹豫地从腰间解下自己的对讲机，递给黄景晨。
“给他。”
他对黄景晨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黄景晨接过对讲机，熟练地调了个频道，试了试音。
“我出去一下，可能需要几分钟。”
说完，他也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门一关上，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尴尬。
赵教授冷笑连连，阴阳怪气地说道：“看见没有？故弄玄虚，撑不住了，找个借口溜了。”
“魏警官，这就是你请来的‘专家’？我看就是个骗子！”
酒店经理急得搓手，看看赵教授，又看看魏警官，不知道该信谁。
周警官也是一脸的狐疑，他看向魏警官：“老魏，你确定他靠谱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魏警官心里其实也没底，但他选择相信黄景晨。
“等等看吧，他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就在几人争论不休的时候，It部的一个技术员，死死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忽然尖叫起来。
“断了！”
“网又断了！”
这一声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酒店经理一个箭步冲过去，抢过鼠标操作了几下，网页果然打不开了！
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脸都白了。
“不对啊！现在才三点五十！还没到下午四点啊！”
“黑客……黑客提前动手了！”
赵教授也是脸色大变，立刻扑到一台服务器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攻击时间怎么会变？难道是触发了什么隐藏的逻辑脚本？”
就在这时。
“滋啦……”
魏警官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起了电流声。
紧接着，黄景晨那不紧不慢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魏警官，听得到吗？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魏警官下意识地按下通话键，急切地回答：“景晨！网络又断了！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整整十分钟！你那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黄景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笑意。
“哦，是吗？”
话音刚落。
“通了！网络恢复了！”It技术员又是一声大喊。
所有人：“？？？”
什么情况？
这断了不到三十秒就恢复了？
酒店经理和周警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
赵教授也停下了手里的操作，一脸的不可思议。
只有魏警官，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对讲机，眼神变了。
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果然，对讲机里，黄景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恢复了？这么快？你们再刷新一下试试，确定真的恢复了吗？”
他的话，如同一个魔咒。
那个It技术员颤抖着手，按下了F5。
“又……又断了！”
“我靠！又好了！”
“草！又断了！”
“又好了！”
在黄景晨一次又一次的“确认”中，酒店的网络，就像一个被反复开关的电灯，疯狂地在断开和连接之间闪烁。
机房里，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不断变化的网络连接图标，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意外。
那这第三次，第四次……
这哪里是什么黑客攻击！
这分明是有人在远程遥控！
而那个遥控器，就是魏警官手里的对讲机！
房间里死一般的安静。
魏警官终于忍不住了，他咽了口唾沫，对着对讲机，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问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
对讲机那头，传来黄景晨轻松的回答。
“没什么啊。”
“我就是把酒店的宽带总闸，拔了而已。”
酒店经理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周警官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It部那几个技术员，集体石化。
他们废寝忘食，熬了整整两天，查代码，分析日志，差点把头发都熬光了，结果……
结果问题出在网线上？
这简直就是对他们职业生涯最大的侮辱！
魏警官一声令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出了机房，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从安全通道往下跑。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冲到地下一层的弱电井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再次集体失语。
黄景晨正优哉游哉地靠在一个配电箱上，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老冰棍，吃得正香。
在他的脚边，一个巨大的网络交换机箱门敞开着，一根比胳膊还粗的主光纤，孤零零地耷拉在外面。
看到众人赶到，黄景晨甚至还有闲心冲他们晃了晃手里的冰棍。
“来一根？”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尤其是赵教授，他看着那根被拔掉的网线，又看看黄景晨那副悠闲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
“胡闹！简直是胡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万一……万一对方趁机植入了更深的病毒怎么办？你这是破坏现场！”
黄景晨咬了一口冰棍，含糊不清地说道：“赵教授，都什么时候了，还病毒呢？”
“你还没明白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黑客。”
他指了指那根网线。
“或者说，所谓的‘黑客’，用的不是代码，而是这个。”
“心理学。”黄景晨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对方用一个极其规律，极其准时的‘断网’假象，成功地把你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系统和软件层面。”
“你们满脑子都是漏洞、木马、服务器，觉得这一定是一次技术含量极高的网络攻击。”
“你们越是专家，就越容易掉进这个思维陷阱。”
“所以，你们查遍了所有代码，却从来没人想过，下来看一眼这根网线。”
他的话，像一记记耳光，抽在赵教授和那几个It技术员的脸上。
周警官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强忍着怒气，问道：“那这个时间规律，又怎么解释？总不能是网线自己定时脱落吧？”
“当然不是。”黄景晨笑了。
“这个时间，下午两点到三点，四点到五点……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他顿了顿，抛出了答案。
“这是酒店保安的换岗和巡逻时间。”
“我刚才特意去找了这里的保安队长，要了一份排班表。”
“有一个保安，他的巡逻路线，正好经过这个弱电井。而他巡逻到这里的时间，不多不少，正好是每个偶数点的开头。”
“他在这里拔掉网线，然后去别的地方溜达一圈，一个小时后，巡逻回来，再把网线插回去。”
“一切都天衣无缝。”
黄景晨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哦，对了，以防万一，我还让我一个朋友帮忙调了这里的监控。”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众人。
视频画面里，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走进弱电井，熟练地打开箱门，拔掉了网线，然后扬长而去。
周警官和魏警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荒唐和……尴尬。
而赵教授，他呆呆地看着黄景晨手机里的视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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