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只有彼此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狭窄的废弃零件空间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但此刻却让人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凌异顾不上其他，第一时间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用力扎紧手腕上那三道深刻的伤口，试图止住流血。剧痛让他额头冷汗直冒，嘴唇都有些发白。
苏芮在一旁协助，她的动作依旧稳定，但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证实了某种可怕猜想的冰冷。
外面通道里，感染者疯狂搜寻和破坏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似乎因为找不到碎片而变得更加暴躁，发出阵阵愤怒的嘶吼，最终渐渐远去，可能是向通道更深处追去了。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两人才稍微放松下来，瘫坐在冰冷的零件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沉默笼罩了片刻。
“你看到了，对吗？”苏芮的声音低沉而干涩，打破了寂静。她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
凌异缓缓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得惊人，虽然虚弱，却没有任何迷茫。
“灰色的螺旋……在他的眼睛里面。”凌异的声音有些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清晰无比……在转动。”
苏芮深吸了一口气，尽管早有猜测和心理准备，但亲耳从凌异这里得到证实，依旧让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直达头顶。
【规则三：警惕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湮灭孢子’感染者在你们当中，它们以文明为食，亦是你们的同类。】
厄瑞玻斯那冰冷的宣告，此刻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两人的脑海中。
不再是模糊的警告，不再是潜在的威胁，而是血淋淋的、刚刚发生过的、差点致他们于死地的现实！
“它们……真的存在。”苏芮喃喃自语，仿佛在消化这个事实，“不是幻觉，不是谣传……瞳孔中的灰色螺旋，就是标志。”
凌异点了点头，忍着痛，继续分析，更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强化认知：“力量、速度远超常人，动作矫健诡异，对能量源（尤其是碎片）有极强的贪婪和感知力，并且……”
他顿了顿，回想起对方看到自己鲜血时那异常兴奋的状态，“它们似乎对活体的生命能量……也有强烈的渴望。‘以文明为食’，恐怕不仅仅是比喻。”
苏芮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想起了自己偷偷研究的那些奇异微生物样本，其中一些确实表现出对生物组织的诡异亲和性……难道……
“而且，它们拥有智慧，至少保留了一定的战术思维。”凌异补充道，眼神冰冷，“那个感染者，他知道伏击，知道抢夺最重要的目标，甚至会在不同诱惑面前做出选择。这比单纯的怪物更可怕。”
伪装、潜伏、狩猎……拥有智慧的感染者混在幸存者之中，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苏芮猛地站起身，语气急促，“如果感染者不止一个，如果它们已经开始有组织地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告诉谁？”凌异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他靠在零件堆上，眼神带着一丝嘲讽和疲惫，“告诉那些为了几块压缩饼干就能自相残杀的人？告诉他们要小心身边可能已经被感染的同伴？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谁？是我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还是他们朝夕相处的‘队友’？”
苏芮沉默了。凌异说的是残酷的现实。猜忌链一旦形成，信任将荡然无存。他们的警告，很可能反而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那……我们怎么办？”苏芮感到一阵无力。明明知道了巨大的危险，却似乎无能为力。
凌异挣扎着坐直身体，摸了摸怀里——那里空空如也。碎片被他当作诱饵扔掉了。
但他脸上并没有太多懊悔。用一块碎片，换来两人逃生和证实感染者存在的关键情报，这笔买卖，不算亏。更何况……
他集中精神，尝试通过之前绑定碎片时建立的那一丝微弱联系去感知。
【碎片感知：连接微弱……但存在……方位：东南方向，距离约120米，能量状态：稳定，未被异常能量污染……】
碎片还在！而且那个感染者似乎并没有找到它，或者无法轻易收取它？
这算是个好消息。
“首先，活下去。”凌异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然后，找到碎片，或者找到其他离开这一层的方法。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揭露它们。”
他看了一眼自己依旧渗血的手腕，又看了看苏芮：“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恢复体力。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必须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苏芮点了点头，重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凌异手腕上临时包扎的布条。伤口很深，边缘有些发黑，幸好没有伤到主要动脉。她用最后一点消毒凝胶清洗伤口，又敷上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药粉末，再次进行包扎。
“伤口有轻微污染迹象，但不是孢子感染，可能是那家伙指甲上的秽物。需要密切观察。”苏芮专业地判断道。
处理完伤口，两人将最后一点食物和水分食，默默恢复着体力。
黑暗的零件堆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一种无形的、基于共同秘密和生死经历的纽带，似乎变得更加牢固。
他们知道了真相，却也背负了更沉重的负担。
感染者的存在被证实，这场生存游戏，变得更加黑暗和残酷。
而他们，必须在这场猎杀中，努力活下去，并找出那一线生机。
凌异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双旋转的灰螺旋瞳孔。
冰冷，贪婪，非人。
它们，已经行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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