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枫便盘膝坐在木床上，面朝那一小格窗户透进来的熹微晨光。
这是一天当中源力相对活跃纯净的时刻。
他按照最基础的《引气诀》，尝试引导外界游离的源力进入体内，汇入丹田那团气旋。
过程极其缓慢，但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些尘埃般的光点，意念像扫帚一般，艰难地将它们一点点“扫”向自己。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他赶紧闭上眼，甩甩头，强迫自己重新集中精神，但刚才聚集的那一点点尘埃，已经消散了大半。
“啧，又白费功夫。”林枫略显心烦且无奈。
然而，一个奇特的现象发生了。
当他专注于引气，心神沉静到一定程度时，丹田那团属于他自己的淡蓝色气旋，其旋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虽然极其细微，但还是被林枫敏锐地察觉到了。
这绝非正常修炼能达到的效率！
他眉毛皱起，一个奇怪的想法浮现：难道……是因为体内那东西？那冰冷力量在阻挡他窥探秘密的同时，却无形中“压迫”或者“提纯”了他自身修炼的源力？就像巨大的压力让松散的物质变得更加凝实？
林枫内心闪过一丝欣喜。
他再次尝试，一边引气，一边将微弱的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向体内深处，并非强闯，而是触碰感受那冰冷力量的边缘。
这一次，排斥感依旧存在，但值得肯定的是，的确没有之前那么抵抗。
力量仍然蛰伏不动，任由他那微弱的心神在边缘试探。而丹田气旋的加速感，在他这种状态下，似乎更加稳定了一点。
“它在……默认？”林枫心中升起一丝荒谬的念头。那力量似乎只在意守护核心秘密，对他自身正常的修炼，反而有一种被动的“增益”效果？
虽然这增益微乎其微，但对于一个蒙尘境七阶、啥都没有的少年来说，任何一点效率的提升都弥足珍贵。
修炼结束，气旋壮大了一丝，距离蒙尘境八阶的门槛依旧遥远，但那种增益带来的踏实感，稍稍冲淡了他心底的阴霾。至少，他还能修炼，还能变强。
力量，是解开谜团、保护自己的唯一途径。
上午和下午的时间，不属于修炼。新叶镇不养闲人，尤其是一个被王猛队长“特别关照”过，并且没有身份的烬土幸存者。
林枫找到了负责丙字区杂役分配的管事。
那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精明，看到林枫递过来的身份牌上标注的“丙字七号”，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疏远。
“力气活，一天管两顿糙饼，五个铜板。搬运源石矿渣，脏点累点，但能拿十个铜板。选哪个？”管事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处理一件普通的货物。
“搬矿渣。”林枫没有一点犹豫，大声说道。
铜板可以积攒起来，换成银币。而银币，是购买修炼资源的硬通货。
“你这小身板…行吗？”管事的眼神扫视着瘦弱且沉默的林枫。
“算了算了，别死里面就行，去吧去吧。”
矿渣的堆放场在镇子最西边，靠近高大的防御木墙。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某种矿物粉尘的刺鼻气味。
巨大的深坑里，堆积着许多灰黑色的矿石废料，里面偶尔夹杂着小块暗淡无光的灰纹源石，早已失去了大部分源力。
林枫的工作，就是和其他十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苦力一起，将沉重的矿渣装进藤条筐里，然后背着这些几乎有他半人高的筐子，沿着陡峭的坑壁小路，一步步挪到上面的运输板车上。
每一筐都沉重无比，粗糙的藤条深深勒进肩膀的皮肉里，汗水像小溪一样淌下，混着黑灰，在他脸上冲出几道滑稽的白痕，又痒又刺。
肺里像塞满了砂纸，每一次脚步落下，膝盖都在打颤。
周围尽是苦力们麻木的眼神和粗重的喘息。
这里没有怜悯，只有生存的重量。
林枫咬着牙，弓着背，一步一步向上挪动。
身体的疲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但他丹田里那团被无形“压迫”着的气旋，却在缓慢而持续地运转着，抵抗着疲惫，甚至在这种极限的压榨下，比之前更加凝练。
夕阳西下，林枫领到了十枚带着汗渍和黑灰的铜板。
他拖着散架的身体挪回七号屋。
井边，冷水泼上身的瞬间...…身上的污垢和疲惫被狠狠冲洗搓掉，换来皮肤被冷水激起的阵阵鸡皮疙瘩。
晚上，才是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再次盘腿坐在木床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个油腻的小布包。
粗糙的铜板一枚一枚地躺在掌心，带着汗渍和黑灰。
他用指腹一枚枚地摩挲边缘，感受着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一枚，两枚……五十枚。
五天的心血被他小心翼翼地叠好，用布包仔细裹紧，再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硬硬的棱角硌着胸口，却带来一丝奇异的踏实感。五个银币……还差得远呢。不过内心却十分开心。
最劣等的灰纹源石，也要两枚银币一块。那是蒙尘境修士加快修炼速度必需品。
林枫闭上眼，再次尝试内视。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强闯核心区域，而是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团淡蓝色的气旋上，按照经脉路线，在体内缓慢而艰难地运转周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气旋运转过程中，深处那股力量仿佛背景板一般，它的存在本身，似乎就在无形中挤压着气旋，迫使它在运转中变得更加凝实、坚韧。
虽然速度依旧缓慢，但路径上的阻碍却被无形的压力强行拓宽了一丝丝。
修炼结束，疲惫感再次袭来。林枫倒在硬邦邦的木床上，望着屋顶模糊的黑暗。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睡眠的边缘。
嗡……
右眼深处，那股刺痛感毫无征兆地加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就像被烧红的铁棍直插进脑髓！
林枫瞬间倒下，像只煮熟的虾米，双手死死抠住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呃！啊啊啊！”林枫痛苦地蜷缩起来。
这一次，伴随剧痛而来的，不再是单纯的黑暗。
眼前的世界……碎裂了！
不是物理的碎裂。而是他视野中的一切，粗糙的屋顶、狭小的窗户、甚至窗户间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瞬间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暗沉紫黑色光晕的裂痕所覆盖！
这些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将现实切割成无数碎片，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腐朽和扭曲的气息！
剧痛只持续了一瞬，那破碎的视野也随之消失。
冷汗浸透了林枫单薄的衣衫，他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
刚才那是什么？是右眼的能力？还是体内那东西在警告他？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包着五十个铜板的布包紧贴着皮肤，带来冰冷而坚硬的触感。
这触感，将他从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景象中稍稍拉回现实。
力量……银币……源石……变强……
他必须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哪怕只是蒙尘境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进步。
窗外，新叶镇彻底沉入黑暗。而在镇子边缘的棚户区深处，那间散发着霉味的破屋里，油灯依旧摇曳。
面具人正小心翼翼地，将那紫黑色的粉尘装进一个刻画着扭曲纹路的骨管里。
这些粉尘在骨管里缓缓蠕动，散发出一种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恶臭——暗蚀之尘，但他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丙字区七号屋的方向，在他眼中，就是黑暗中最诱人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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