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刘金花接到从看守所打来的电话，张少初让她去签署离婚协议。
这次她没带小儿子张伟一起去，而是一大早就把张伟送去了托儿所。
她自己独自一个人去坐着公交车去了城郊的看守所里。
铁闸门缓缓打开，张少初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比前几天好像更瘦了，灰色囚服套在身上像挂着空袋子，颧骨突出，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扫过刘金花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
“张伟呢？”张少初坐下的第一句话，没提协议，先问儿子。
刘金花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摆出不耐烦的神情：“孩子上学呢，哪能总请假？你先看协议，别扯没用的。”
她把协议从包里抽出来，放到了张少初面前。
张少初没急着拿协议，目光落在刘金花别着胸针的领口，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你倒是过得滋润，我还在这儿待着，你就忙着打扮自己，准备找下家了？”
“跟你没关系！”刘金花的脸瞬间涨红，伸手想把协议拽回来，“你到底签不签？不签我走了！”
“急什么？”张少初终于拿起协议，逐字逐句地读。
他的速度很慢，刘金花渐渐不耐烦起来，当读到“婚生女张甜、张蜜抚养权归男方”时嗤笑一声，抬头盯着刘金花：“你连孩子在哪都不知道，要抚养权有什么用？刘金花，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份协议，告你遗弃子女？”
刘金花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强装镇定：“我怎么遗弃了？孩子在表姐家过得好好的，等她们长大了自然会回来！你少拿这个吓唬我，协议是你同意的，现在又反悔？”
张少初没接话，继续往下看，直到看到“夫妻共同财产位于城东胡同37号平房一套，归男方所有，女方在未再婚期间可无偿居住，再婚之日起五日内搬离”时，眉头才稍稍舒展。
他抬起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圆珠笔，笔尖在“五日内搬离”几个字上圈了圈：“把‘五日’改成‘当日’，我不想让别的男人住进我买的房子里。”
“你太过分了！”刘金花急了，“搬房子哪有这么急的？至少得给我找房子的时间！”
“过分？你都再婚了，还需要找什么房子，不直接搬到男方家里去吗？难不成你还想带着野男人住我的房子？那我只能说，那男人的脸真大！”张少初的声音陡然提高，“我女儿被你卖了，我没让你现在就滚出去，已经够客气了！要么改，要么这协议就别签，咱们耗着！”
周围探视的人纷纷侧目，刘金花又羞又恼，只能咬着牙点头：“改！改！你别吼了！”
她从包里掏出钢笔，在协议上涂涂改改，原本的“五日”被划掉，改成了“当日”，字迹潦草，却透着她的不甘。
张少初接过改好的协议，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才握着笔，在“男方签字”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签好了。”
张少初把协议推回去。
“刘金花，我最后说一次，张伟要是敢改姓，或者我以后见不到他，我就算在里面，也有办法让你不好过。还有甜儿和蜜儿，我会找到她们的，到时候，咱们再算总账！”
刘金花抓起一份协议，像抓着救命稻草，飞快地折好塞进包里，连看都没看张少初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我时间。”
狱警适时上前催促，张少初最后看了一眼刘金花，眼神里的冰冷几乎要溢出来，转身时，他悄悄把一张写着“幸福小区3号楼，查人贩子线索”的纸条塞给了身边的狱友：“帮我把这个交给我昨天找的人，让他尽快去查，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刘金花没注意到这一幕，她脚步匆匆地走出探视室，刚出看守所大门，就忍不住从包里掏出协议，展开看了又看，确认签名真实有效后，才捂着嘴笑出声。
她终于离婚了！再也不用被张少初拖累，再也不用养那两个累赘女儿，以后的日子，终于能为自己活了！
刘金花下了公交车，一路哼着小曲往家走。
路过百货商店时，她停下车，进去买了一瓶雪花膏和一条红色的丝巾，以前她总舍不得花钱，现在手里有三千块钱，又没了两个女儿的负担，终于能好好打扮自己了。
回到胡同口，邻居李嫂子正在门口择菜，看到她手里的丝巾，笑着打招呼：“金花，买新丝巾了？真好看！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刘金花故意把丝巾往脖子上一系，得意地说：“可不是嘛，今天有好事！我跟张少初离婚了，以后啊，我就是自由人了！李嫂子，你有好的男方 ，也跟我说说！我想着不能苦了孩子，打算改嫁，这家里没了男人，可不是一回事儿，容易被人欺负。”
“离婚？”李嫂子手里的菜篮子“啪嗒”掉在地上，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跟他离婚？少初还在里面呢，你让孩子们以后怎么抬得起头？还有甜儿和蜜儿，她们还没回来吗？你是怎么说服你丈夫跟你离婚的?”
刘金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岔开话题：“孩子们在我表姐家挺好的，吃穿不愁，比跟着我强。我跟少初离婚也是为了孩子，他现在这样，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太费劲，离婚了我能找个人帮衬着，对张伟也好。”
她说完，不等李嫂子再问，就推着自行车往家走，生怕被追问出破绽。
回到家，刘金花把离婚协议锁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又把三千块钱拿出来，分成三份：一千块藏在床板下，一千块放进衣柜的夹层里，剩下的一千块装打算明天去银行里存起来，零钱就准备用来日常开销，反正她还有每月的工资进账呢！
她看着整齐叠放的钞票，心里美滋滋的，这几年自打张少初被开除后，她跟着张少初可吃了不少苦，连件新衣服都不舍得买。吃是吃不好，穿也穿不好。
跟原先在她公公张致远没死时那日子可是差的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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