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礼被捕的消息在国子监引起了轩然大波。
刑部公文张贴在告示栏上,白纸黑字宣告着这位副院长的罪行:贪墨修缮巨款、杀人灭口、伪造遗书。
学府圣地蒙尘,学子们议论纷纷,反应各异。
李慕白在斋舍门口听到消息时,脚步猛地一顿。
他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望向藏书阁方向,又警惕地扫视周围,最终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回斋舍,关上了门。
消息传到寒门斋舍区时,赵拓正在院子里劈柴。
他手中的斧头高高扬起,正要落下,声音传入耳中,他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斧头悬停片刻,然后“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面前的木桩上,深深嵌了进去。
他死死盯着告示栏的方向,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
另一边,国子监藏书阁一楼,抄录室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宽大的案几上,映照着苏晚单薄却挺直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儒衫,低着头,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什么。
笔尖沉稳,字迹娟秀工整,带着一股清雅之气,但若细看,那微微绷紧的肩线和过于专注的姿态,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沈漪轻轻推门而入,脚步无声。
她没有穿刑部公服,只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气质沉静如水。
她没有立刻靠近,只是静静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晚身上。
苏晚察觉到有人进来,执笔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继续书写,仿佛未曾察觉。
“苏助教。”沈漪的声音清泠悦耳,如同玉石相击,不带丝毫压迫感。
苏晚这才缓缓抬起头。
看到是沈漪,他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沈主事,有何要务?”
沈漪缓步走近,没提案情,目光扫过案几上抄写的《兰亭集序》,却是赞道:“苏助教之书,颇有右军遗风。”
“沈主事过誉。”苏晚淡淡回应,目光重新落回纸上,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笔杆。
沈漪走到书架旁,指尖拂过一排排古籍,最终停在一本《李太白集》上。
她取下书册,随意翻开一页,目光落在上面,轻声吟诵起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吟诵完毕,她合上书,目光转向苏晚:“太白此诗,孤高之中,亦见旷达。陈砚生前……似乎也极爱此诗?”
听到“陈砚”的名字,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握着笔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案几上,一滴浓墨无声地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团刺眼的黑斑。
沈漪仿佛没看到那滴墨迹,继续平静地说道:“我记得,他曾在一次诗会上,以此诗言志,言道‘虽处寒微,心向明月’,其志可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紧绷的侧脸上,“苏助教想必也记得?”
苏晚沉默着,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沈漪。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记得。”
沈漪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将手中的《李太白集》轻轻放在案几上,推到了苏晚面前。
苏晚的目光落在书上,那熟悉的封面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痛苦被一种冰冷的、带着刻骨恨意的决绝取代。
他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哽咽。
“他、他那么好……”苏晚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那么刻苦,只想……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考个功名,光宗耀祖,庇佑一方……”
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控诉:
“可是,他们……他们怎么敢!”
他的情绪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些题……他们怎么敢!!”
话一出口,苏晚猛地收声,他瞳孔骤然收缩,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骇和懊悔。
他迅速低下头,不再看沈漪,但身体却瞬间绷紧,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四周。
“那些题……?”沈漪的眼神骤然锐利,她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关键的字眼,但她没有强行追问,只是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姿态,声音温和而坚定:“苏助教,别怕。此处只有你我二人。”
苏晚却猛地站起身,他不再看沈漪,也不再说话,只是深呼吸一口,丢下一句“失陪”,便快步走向抄录室后面那个僻静的小院。
沈漪看着他的背影,没有立刻追赶。
她独自站在抄录室内,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本《李太白集》上,眼神深邃。
“那些题……他们怎么敢……”
苏晚那句失言的控诉,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题?什么题?
科举考题?
泄题?替考?
还是更可怕的……舞弊?
陈砚的死果然另有内情,而且……苏晚绝对知道一些什么!
沈漪缓缓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国子监的天空,如此晴朗,阳光明媚。但在这片象征知识与圣洁的土地之下,却隐藏着如此肮脏和血腥的阴谋。
她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心。
科举舞弊……国之蛀虫……
陈砚的血不能白流,
这潭浑水……她沈漪,趟定了!
……
凌析和岳辰看着学子们截然不同的反应,心中各有思量。
“岳捕头,”凌析低声道,“你看他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尤其是赵拓和苏晚。”
岳辰摸着下巴,眼神锐利:“嗯,有古怪,那个姓赵的,和那个助教,还有那个李公子,他们之间……好像有种默契?平时看着不怎么熟……”
凌析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不过这种猜测的事情,总是没办法当做证据。
“默契?”岳辰冷哼一声,“老子最烦这种打哑谜的,谢前!”
“在,岳捕头!”谢前立刻凑过来。
“交给你个任务,”岳辰压低声音,“给我盯紧了李慕白、赵拓、苏晚这三个人!看看他们私下里有没有来往,尤其是有没有偷偷摸摸碰头。”
“啊?盯梢?”谢前眼睛一亮,随即有点发怵似的,“岳捕头,这些都是读书人,细皮嫩肉的,我怕……”
“怕什么怕,”岳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让你盯梢,又不是打架!机灵点,别让他们发现,漏了什么……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是!”谢前捂着脑袋,哭丧着脸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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