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发送成功” 的提示框像片薄雪浮在对话框顶端。
他没看回复,按上电源键时力道很稳,直到屏幕彻底黑透,才用指甲抠出 SIm 卡。
塑料卡槽弹开的脆响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指尖碾过金属芯片,直到卡片碎成三四片,他抬手扔进桌角的玻璃缸,水面溅起细痕,新碎的金属片漂在水上。
和过去三天里报废的五六块残片挤在一起,氧化的绿斑在缸底积成了暗纹。
四合院的书房只开了盏嵌入式顶灯,冷白的光柱垂直打下来,桌面反光像刚消毒的手术台,连键盘缝隙里的灰都看得分明。
三台笔记本并排摊着,左侧屏幕数据流滚得发虚,正跑着最后一轮数据校验;
中间卫星图层上,京州矿区的等高线叠着红色标记点,鼠标点下时,龙脊岭的坐标会跳出一行小字:
“水体 ph 4.1,异常偏低”;
右侧加密通道的进度条刚跳成绿色对勾,他才摘下左袖的袖扣。
那是枚暗银色的定制款,旋开底座就是指甲盖大的存储模块,插进中间那台机器的接口时,金属触片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
进度条从 0% 窜到 100% 只用了十秒,文件名自动重命名为 “环保评估_京州矿区_v3”,后缀跟着个小小的锁形图标。
他调出老陈前晚口述的四个点位,逐一审对地质局的公开地形图。
七星沟南坡的色块最扎眼,三年前还标着 “高覆盖” 的绿块,现在只剩斑驳的黄,植被率从 92% 跌到 25%,降幅 67%;
马鞍山背阴面的等高线弯了个奇怪的弧度,鼠标悬停时会弹出 “2023 年地表沉降量 1.2 米” 的提示;
龙脊岭隧道施工段的水体样本数据是上周托人取的,ph 值 4.1,比国家标准低了近 3 个单位;
最讽刺的是陈家洼林场复绿区,地质局的记录里写着 “2022 年补种油松 5000 株”,但卫星图上还是片光秃秃的土坡,连草都没长几根。
这些数据被他嵌进一份伪装报告里,抬头是 “汉东大学环境研究中心” 的红字标,标题加粗:《伴生稀土开采致重金属污染风险评估 —— 以京州矿区为例》。
打印机在墙角嗡嗡转起来,吐出的纸页带着墨香,二十页订好后,他翻到最后一页,从抽屉里摸出枚橡皮章。
这是前晚在灯下刻的,边缘还留着细微的毛边,蘸了两次印泥,才把 “汉东省绿源环保促进会” 这几个字盖在落款处,红印子很浓,压过了纸页的纹路。
整套文件塞进牛皮纸袋,封口时他捏了块火漆,在烛火上烤到半融,按下去时特意选了梅花模子,蜡油凝住后,花瓣的纹路很清晰。
他拨通个未存名的号码,听筒里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很静,能听见笔尖划纸的声音。
“讲真,” 祁天佑的声音压得平,“明天上午九点,省环保厅接访室会来个穿蓝夹克的年轻人,手里拎本《环境保护法释义》。”
“让 G8 去书架第三排取,放左边靠窗的空位,别碰封面。U 盘在书脊夹层里,用胶水粘的。”
对方沉默了两秒,传来一句极轻的话:“梅花开在腊月。”
这是暗语。
祁天佑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他起身走到墙边,掀开那幅老旧的《秋江独钓图》。
画轴后面是个嵌入式保险柜,密码按下去时,数字键的背光会短暂亮起。
取出的 U 盘是黑色的,带着挂绳,还有张没拆封的 SIm 卡,这是备用方案,万一线上渠道被截,离线证据链能直接启动。
把 U 盘插回电脑,他点开个隐藏程序,弹出的对话框里写着 “自毁倒计时 72 小时”,点下 “确认” 后,屏幕右下角多了个小小的倒计时窗口,数字在缓慢跳动。
做完这些,他才打开手机热点,连上台式机,往某匿名论坛发了段模糊的航拍视频。
标题加了爆字:【爆】京州矿坑藏黑幕:打着生态修复的幌子,挖的是稀土锂矿!
内容只有三句话,每句都短:
“打着生态修复旗号,挖的是稀土锂矿。”
“审批走的是交通许可,签字的是王副厅长。”
“照片来自内部员工,不敢露脸。”
发帖成功的提示弹出来,他清空浏览器缓存,连网线都拔了 。
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机震了下,是条加密消息,解锁后显示:“材料已交组长,组内会议提前至明早八点。”
祁天佑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没点火,夹在指间转了两圈,又塞回去。
他不喜欢烟味,但需要这点 “没做的事” 提醒自己别松懈。接下来的事,得等风刮起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祁同伟出现在国土资源厅的外围会议室门口。
他穿了件藏青色旧制服,袖口磨出细毛,帆布包上印着 “汉东地质勘探队” 的褪色字样,混在一群攥着材料、等着办手续的人里,连保安都没多看他一眼。
九点零五分,赵德汉的秘书匆匆从会议室出来,背靠着走廊窗户打电话,手指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声音压得极低:
“…… 全部暂停?可名单都报上去了!赵厅还在里面等着呢!”
祁同伟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转身就走,脚步不快,混在出门买早餐的人群里出了厅门。
十分钟后,他在街角的公用电话亭停下,拨通了祁天佑的号码。
“他们动手了,” 祁同伟的声音有点哑,“审批会取消了,赵德汉刚才让秘书把人都叫进去,说是要开紧急会,心腹都在。”
“知道了。”
祁天佑坐在书桌前,手指敲着桌面,节奏很稳,没半点慌,“让老孙那边也准备下,就说最近风声紧,先停掉所有临时取土项目,别留尾巴。”
挂了电话,他打开录音软件,导入一段三十秒的音频。
是昨晚剪的,原始声音用软件压到了低频,还混了点电流杂音,听起来像个烟嗓的中年男人,每句话尾都拖半拍,透着刻意的含糊:
“你批的那几个试点项目…… 上面有人盯上了,小心点。”
他把这段语音绑定在个一次性手机号上,设置成 “拨打后立即销毁 SIm 卡”。
十点整,系统自动拨号,听筒里传来忙音、接通、然后是语音播放的电流声 。
全程没人说话。五分钟后,手机弹出条淡蓝色提示:“通话完成,SIm 卡已物理熔断,无残留数据。”
当天下午三点,省厅的服务器里多了份红头文件,标题加粗:《关于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正式入驻汉东省的通知》。
文件里写得明:
所有涉及矿产资源开发的行政许可一律暂停审批,重点核查近三年以 “生态修复”“交通建设” 名义开展的地下作业项目。
祁天佑的手机又震了,第二条密信:“组长已批示立案初核,方向锁定非法采矿与环境污染交叉问题,明天开始调资料。”
他合上电脑,屏幕黑下去时,映出他平静的脸。
剩余的证据副本被锁进保险柜底层,那里铺着绒布,能缓冲碰撞。
牛皮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他用钢笔写,字迹很挺:
“规则是刀,藏在条文缝里;督查是鞘,裹着雷霆势。出鞘不必见血,先断他伸出去的手。”
写完,钢笔帽旋紧,他拨通了孙连城的电话。
“老孙,” 他的语气很随意,像拉家常,“最近环保口风紧得很,你们区那个‘临时取土’项目,我看还是先缓一缓,别撞在枪口上。”
听筒里先是一阵窸窣的塑料声,接着是咽水的咕咚声 , 孙连城有高血压,每天这个点得吃降压药。
“我…… 我知道了,” 孙连城的声音有点虚,“你说得对,先停几天,也不耽误事。”
挂了电话,祁天佑起身拉开窗帘。天还没完全暗透,街灯早早亮了,暖黄的光映在玻璃上,晕出一片虚浮的光晕。
他站了会儿,听见楼下传来电动车启动的 “嗡” 声,一辆深灰色快递车拐过巷口,车斗里堆着几个裹着防水膜的包裹,车尾 “今日达” 的红色标签晒得发粉,边角卷了起来。
手机又震了下,是祁同伟的短信:
“赵德汉刚从会议室冲出来,摔了个茶杯,碎片溅到秘书裤子上,还问是谁走漏的消息。”
祁天佑没回,把手机塞回口袋,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最右边的没连网,专门用来存些文档的笔记本。
他调出个隐藏文件夹,点开其中一个,标题是:【股权置换预案 —— 山水庄园与四合院产权对冲可行性分析】。
光标在 “交易时间节点” 那一栏闪烁,后面是空的。
他抬起右手,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框,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楼下,快递车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骑手摘下头盔,露出张普通的脸,抬头看了眼门牌号,门柱上的 “槐苑胡同 17 号” 刻得很深 。
然后从保温箱里掏出个牛皮纸包裹,上面没写收件人,只在角落盖了个小小的梅花火漆印,和祁天佑昨天封文件的那个,纹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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