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鉴会结束后的展厅，如同潮水退去后的沙滩，留下一种奇异的宁静与满足。工作人员开始小心地收拾展品，学徒们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兴奋红晕，低声交流着刚才嘉宾们提出的问题和自己应对的得失。玛尔塔跑到苏晚身边，眼睛亮晶晶的：“苏晚姐，艾尔文先生刚才问我那个皮料染色的层次是怎么做到的！”
苏晚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你回答得很好。”她记得玛尔塔虽然紧张，但解释得清晰有条理，将老师傅传授的秘诀与自己实践的心得结合，赢得了那位苛刻评论家的微微颔首。
亚诺什主席走过来，拍了拍苏晚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舒展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几位重要的策展人和买手在离开前，都留下了意味深长的眼神和“保持联系”的承诺。没有即时的订单，但这种来自金字塔顶端的关注，比任何短期利益都更具价值。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苏晚卸下妆容，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异常清明。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将今晚观察到的一些细微反馈、嘉宾们无意中流露的偏好，以及几位策展人私下提出的建议，一一记录下来。成功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更具挑战的起点。
手机屏幕亮起，是叶憬然发来的信息，依旧简洁：
“反响如何？”
苏晚看着那四个字，能想象出他此刻或许刚结束工作，靠在办公椅上，看似随意却专注地等待着她的回复。她没有描绘现场的细节，也没有渲染成功的喜悦，只是如实相告：
“静水流深。”
她相信他能懂。真正的认可，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喧嚣。
很快，他的回复传来：
“很好。”
依旧是这两个字，但苏晚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上海，叶氏集团。
叶憬然确实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看着苏晚发来的“静水流深”四个字，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了解她，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和深切的感触，她不会用这样的词。
Arthur送来了欧洲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叶总，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和伦敦V&A博物馆的买手都发来了初步询价单，对《根脉》系列的琉璃艺术品和几件主打皮具非常感兴趣。另外，之前接触的那几家高端百货，也表示希望在圣诞季前看到更详细的商业计划。”
一切都在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甚至更快。她的光芒，已经开始穿透专业的壁垒，照射到更广阔的商业领域。
“按计划推进。”叶憬然指示道，“合作条件，以保障她和合作社的长期利益为优先。”
“明白。”
Arthur离开后，叶憬然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布达佩斯的那片“静水”，正在汇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深流”。他为她铺路，而她，凭借自身的实力，正稳稳地走在这条路上，甚至比他预想得更加出色。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远超过赢得任何一个商业项目。
他拿起手机，订下了三天后飞往布达佩斯的机票。这一次，不再是处理危机，也不是短暂停留。他想去亲眼看看那片她倾注心血、并已然开枝散叶的土壤，想去分享那份“静水流深”之下的喜悦与坚实。
他没有告诉她行程。或许，是想给她一个意料之外的陪伴；又或许，只是觉得，是时候让那份隔着屏幕的守望，落在一个真实的拥抱里。
布达佩斯的夜宁静深沉，如同缓缓流淌的多瑙河，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与无尽的可能。
而上海的决策者，已悄然将航向再次调整，驶向那片令他心安的港湾。
静水之下，深流涌动，汇聚成无可阻挡的奔涌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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