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江南，苏州府外，官道
夜色浓稠如墨，一支由十数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静默行进，车上满载着新式织机部件与刚刚产出、准备运往港口的“雪晶盐”。这是楚氏商行旗下，与格物院技术合作的首批重要物资，由修罗殿江南分舵的精锐与商行自身护卫联合押运。
车队首领，修罗殿分舵主“血刀”韩奎，骑在马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道路两旁黑沉沉的林地。他耳中塞着特制的软木耳塞（基于萧煜提出的声学原理，能一定程度防范音波类攻击），这是出发前刚接到的特殊指令之一。
突然，前方道路中央毫无征兆地腾起数团浓密的绿色烟雾，带着刺鼻的腥甜气味，迅速弥漫开来！
“敌袭！闭气！结圆阵！”韩奎厉声大喝，同时猛地一打手势。训练有素的护卫们并未慌乱，迅速以货车为依托结成防御阵型，并用浸湿的布巾掩住口鼻——应对毒烟的预案早已演练过。
然而，绿色烟雾中并未冲出预想的敌人，反而传来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能钻入脑髓的笛声！这笛声诡异非常，即便塞了耳塞，依旧让不少护卫感到气血翻腾，心烦意乱。
“是幽冥宗的‘乱神蛊笛’！”韩奎心头一凛，知道遇上了硬茬子。他强忍不适，再次打出手势。
刹那间，车队中后方三辆马车的篷布被猛地掀开，露出三架造型奇特的弩机！这并非传统的炎阳弩，而是格物院根据萧煜草图试制的“定风波”——一种依靠强力扭力弹簧发射、专注于范围压制和破甲的大型弩机！
“放！”
嗡鸣声撕裂空气！并非单支弩箭，而是每架弩机瞬间爆射出数十支短小而锋利的钢矢，如同三把巨大的铁扫帚，呈扇形覆盖了前方绿雾区域！
噗噗噗噗！
密集的入肉声与惨叫声顿时从雾中传来，那扰人的笛声也为之一滞。
“掷火把！照明弹！”韩奎继续下令。
浸满火油的布团被点燃抛出，划破夜空落入雾中，同时数枚特制的、燃烧时能释放强光的“照明弹”（基于镁粉等混合物）被投掷出去，短暂地驱散了部分迷雾。
只见雾中影影绰绰，至少有二三十名身着幽冥宗服饰的弟子中箭倒地，其余人则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阵型大乱。
“修罗殿，随我杀！”韩奎趁势拔出长刀，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其余修罗殿精锐如影随形，刀光闪动间，毫不留情。
这场伏击，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袭击者的剧本。幽冥宗赖以成名的毒雾、魔音，在格物院超前的技术装备和针对性训练面前，效果大打折扣。
同一时刻·金陵城，秦淮河畔某处奢华画舫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看似风雅的文会，作东的乃是江南士族领袖之一的赵家家主。几位与赵家关系密切的官员也在座，推杯换盏间，话题却悄然转向。
“听闻近日，那睿王推出的新盐，质地虽纯，却性寒伤身，已有数位老翁食用后身体不适了。”
“何止！他那新式织机，效率是高了，却夺了无数织户生计，长此以往，恐生民变啊！”
“还有那劳什子格物分坊，招揽的都是些不第秀才、匠户贱役，能研习何等学问？怕是藏污纳垢之所！”
流言如同毒汁，在丝竹管弦声中悄然扩散。这是“惊蛰计划”的一环，利用士族在地方上的话语权，从舆论上抹黑新政，煽动民间不满情绪。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画舫底层船舱，两名扮作杂役的地龙帮成员，正用一种特制的、内部中空的竹管（简易听瓮），将上层甲板的议论声清晰地收入耳中，并快速记录在纸条上。
丑时·睿王府，情报分析室
烛火通明。萧煜未眠，面前的长桌上铺满了刚刚由驯养的迅鹰（比信鸽更快更隐蔽）从江南各地传来的加密情报。
凌若仙立于一侧，快速汇报：
“苏州官道，幽冥宗伏击我盐铁车队，动用毒雾蛊笛。韩奎依预案，使用‘定风波’弩机与照明弹反击，击溃敌军，击杀二十七人，俘虏三人，我方轻伤五人。货物无损。”
“金陵、杭州、苏州三地，士族控制的茶楼、酒肆、文会中，同时出现诋毁新政、煽动对格物院不满的流言，内容与前日天机阁预警高度吻合。”
“江宁府，两处新建的织布工坊外墙发现煽动性标语，地龙帮已派人暗中清除并监控。”
“漕帮内部出现小规模骚动，有香主鼓动抵制新式漕船，被倾向我们的长老压下。”
一条条信息，勾勒出江南暗流汹涌的全貌。
萧煜指尖点着地图上的几个点：“四哥的‘惊蛰’，果然来了。动静不小，但……略显仓促，失了准头。”他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困倦，只有冷静的分析，“幽冥宗动手，说明他们急了，不惜暴露实力。士族散播流言，是惯用伎俩，但效果会越来越差，因为新政带来的实利，百姓看得见。关键在于……”
他目光锐利起来：“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制造真正的流血事件，嫁祸于我们。通知秦风，让他协调江南大营，以演练为名，向几处关键工坊和盐仓区域秘密增派可靠部队，外松内紧。告诉楚幼薇，可以启动‘惠民仓’，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限量向织户、漕工家属出售米粮布匹，稳定底层人心。”
防御，并非一味固守。萧煜在化解对方攻势的同时，也在加固自己的根基。
寅时·北狄王庭，金帐
左贤王呼延灼大步闯入，将一份羊皮卷重重拍在苍狼王案前：“父汗！刚收到的密报！萧煜在江南遭遇大规模袭击，其新政引得当地士族离心，江湖势力反扑！此乃天赐良机！我们应立即陈兵边境，施加压力，配合四皇子的行动，必能让萧煜首尾难顾！”
苍狼王接过羊皮卷，仔细看着上面关于江南乱象的描述，目光闪烁。
这时，玲珑公主也闻讯赶来，她看都没看那羊皮卷，直接对苍狼王道：“父汗，此乃南人内斗，情况未明。我们此时介入，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若四皇子成功，他第一个要清理的便是知道其勾结外敌秘密的我们！若睿王稳住局势，那我们更将面临其雷霆怒火！此时一动，不如一静。继续我们的接触，方是上策。”
苍狼王沉吟片刻，将羊皮卷放下：“玲珑所言有理。江南之乱，真假难辨，不宜妄动。左贤王，你的勇士们，还是先看好我们的草场吧。”他再次选择了观望，但眉宇间对江南的乱象，也并非全无想法。
卯时·江南，天机阁秘密分舵
舵主将一夜之间汇集的所有情报整理成册，通过特殊渠道发往京城。同时，他也收到了总部新的指令：“重点关注漕帮与可能出现的‘苦肉计’。”
所谓苦肉计，便是故意制造受害者，将罪名栽赃给对手。这是比流言更恶毒，也更难防范的手段。
天色将明未明，江南的夜色依旧笼罩在阴谋之下。但第一波“惊蛰”的试探，已在格物院超前的技术、严密的情报网和萧煜精准的预判下，被成功遏制。然而，风暴的核心，似乎才刚刚开始凝聚。
萧煜在京城收到的，不仅仅是江南的警报，还有格物院密室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关于“周天演算盘”的研究，在林瀚源加入后，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关键的瓶颈，或者说，一扇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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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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