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的光翼掠过启明星的光网时，舰身突然轻微震颤，控制台的屏幕上跳出一串流动的坐标，坐标数字像活的水珠，在屏幕上滚动不休，最终凝结成一个模糊的星图轮廓——那是片从未在星图上记录过的星域，轮廓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像被一层薄雾笼罩。
“这坐标在跟着我们移动。”文茜指尖划过屏幕，星图轮廓立刻向外扩展，边缘的银光中浮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风信石说，这里藏着‘未被命名的春天’。”
亚梦的溪铃突然在舱内旋转起来，水纹中映出那些光点的特写：每粒光点都是颗正在发芽的种子，芽尖顶着不同的光晕，有的泛着紫渊花的紫，有的带着夜明草的金，最奇特的是颗灰绿色的种子，芽尖缠着圈细小的沙粒，像记沙的纹路。
“是来自不同冻土的种子在指引方向。”亚梦轻声说，水纹里的种子突然同时转向，星图轮廓的中心立刻亮起一点，“它们在往同一个地方聚集。”
望舒号循着光点的指引飞行，越靠近那片星域，周围的星光就越柔和，虚空里竟飘着细碎的花瓣，花瓣落地（舰身）便化作水汽，在舷窗上凝成薄薄的雾，雾里浮出模糊的影像：有人在星河里撒花种，有人在陨石上凿冰棱，有人在星云里搭灯座，他们的动作各不相同，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伸手，像在托举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这些是……所有传递春信的人？”杉菜望着雾中的影像，突然认出其中一个穿红棉袄的身影——是阿雪，她正把冰棱花形往星河里抛，花形在虚空中化作无数光点，“他们的信念也在跟着种子流动。”
飞船驶入那片未知星域的瞬间，周围的虚空突然变得柔软，像沉入一片温暖的云海。云海中漂浮着无数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片冻土的景象：忘川的紫渊花海正在蔓延，火山灰下的烬土之花正在结果，暗域的夜明草正在织成光网……气泡碰撞时发出“叮咚”的脆响，像无数封信在互相问候。
在云海中央，他们发现了一颗奇特的行星：它没有固定的地表，整个星球由流动的土壤组成，土壤里嵌着无数发光的种子，种子发芽时，行星的轮廓就向外扩展一分，种子结果时，轮廓又向内收缩，像一颗在呼吸的心脏。
“它没有名字，因为永远在变化。”文茜的风信石飞向最近的气泡，气泡里的紫渊花突然探出头，花茎穿过气泡，在流动的土壤上扎下根，“风信石说，这里的春天不需要坐标，种子落在哪里，哪里就是起点。”
他们驾驶望舒号降落在流动的土壤上，脚下的土地柔软得像海绵，每一步都能踩出浅浅的坑，坑里立刻冒出细小的绿芽。杉菜弯腰拾起一粒滚动的种子，种子外壳上印着个熟悉的邮戳——是启明星灯海的图案，只是图案中央多了片新的花瓣，灰绿色的，带着沙粒的纹路。
“是记沙的种子！”杉菜惊喜道，种子在她掌心裂开，冒出的芽尖缠着圈沙粒，沙粒散开后，竟在虚空中拼出幅画面：一片被风沙覆盖的古城，城墙上刻满花形的凹槽，凹槽里嵌着的不是种子，而是块半透明的水晶，水晶里浮着古城当年的模样——花海围着城墙，孩子们在花间追逐，城楼上的守将正把新收的花种装进陶罐。
“是‘沙语城’的种子。”亚梦的溪铃泛起涟漪，水纹里浮出更多画面：风沙淹没古城时，最后一批守将把花种和水晶一起埋进沙下，领头的人用剑在城砖上刻下“沙会记得风的形状，花会记得春的模样”，“他们相信风沙终会退去，种子会带着古城的记忆找到新的土壤。”
话音刚落，周围的流动土壤突然掀起小小的浪，浪尖上托着无数水晶，水晶里都浮着不同的记忆：有火山喷发时人们抢救花种的身影，有暗域里守灯人更换灯芯的侧脸，有忘川冻土上最后一批花农埋下种子的背影……所有记忆在虚空中流动，最终汇入那颗灰绿色的种子发芽的花茎里。
花茎迅速长高，在流动的土壤上绽放出朵奇特的花：花瓣一半是水晶的透明，一半是沙粒的金黄，花心托着颗会旋转的种子，种子里浮着沙语城的全貌，也浮着所有冻土的影像。文茜伸手触碰花瓣，花瓣立刻化作一道光，钻进望舒号的导航系统——屏幕上的流动坐标突然静止，星图轮廓的中心浮现出三个字：“共生域”。
“原来这里不是某片固定的星域。”文茜望着周围不断变化的土壤，紫渊花的藤蔓正缠着夜明草的花茎向上生长，烬土之花的种子落在冰魄化成的水洼里，立刻冒出新芽，“是所有冻土的春天共生的地方，种子在这里交换记忆，再带着新的信念去往更遥远的地方。”
杉菜突然发现，那些透明气泡正在向共生域的中心聚集，气泡里的冻土景象开始重叠：忘川的河流淌进火山灰下的河床，暗域的灯光照亮沙语城的城墙，冰谷的融水浇灌着所有土地……重叠处的土壤突然隆起，长出座小小的山丘，山丘上立着块水晶碑，碑上没有字，只有无数花形的纹路在流动，像所有种子的记忆在互相问候。
望舒号升空时，共生域的流动土壤上已经开满了花，每种花的花瓣上都印着不同的记忆：紫渊花的花瓣映着忘川的羊皮纸，夜明草的花瓣闪着暗域的灯光，记沙的花瓣裹着沙语城的城砖……而那颗灰绿色的种子已经结出无数新的种子，种子顺着共生域的气流飘向远方，每颗种子上都带着新的记忆——是所有春天交织的模样。
“我们的坐标也成了流动的。”亚梦望着导航屏幕，之前静止的坐标又开始滚动，只是这次的数字里混着花瓣的虚影，“就像共生域一样，永远向着有种子的地方移动。”
望舒号驶离共生域时，身后的云海正化作无数流动的光带，光带里的种子互相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封信在低声交谈。杉菜望着舷窗外，那朵由记忆交织成的花正悬在光翼旁，花瓣上的水晶映出所有他们去过的冻土，也映出无数新的、正在等待的土地。
“下一站会是哪里？”杉菜轻声问，掌心的光带里，一颗裹着冰晶的种子正在闪烁，芽尖指向一片泛着蓝光的星域。
文茜调整着航线，望舒号的光翼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像跟着种子的记忆在跳舞：“不重要。”她笑着说，风信石的光芒与光带相融，“重要的是我们带着所有春天的记忆，而记忆会指引我们找到该去的地方。”
共生域的光带在身后延伸，像一条流动的记忆长河，河里漂浮的种子正在发芽，芽尖指向宇宙的每个角落。望舒号的光翼带着满身流动的坐标，向着那颗冰晶种子指引的方向飞去，光轨所过之处，虚空里开始飘落带着记忆的花瓣——那是所有冻土的春天，在宇宙中，写下了新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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