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晨光比往日更沉，鎏金盘龙柱的阴影斜斜切过金砖地面，将百官的身影劈成明暗两半。
香炉里的龙涎香燃得滞涩，青烟缠绕着明黄色的帐幔，帐后皇帝萧衍的指尖摩挲着龙珠扶手，指节泛白——今日朝堂，是太子与三皇子萧景渊的正面交锋，也是北凉朝堂权力格局的关键一局。
霍锦虽未入殿，却在回春堂的药房里捏着暗卫递来的纸条，指尖微微发紧。纸条上只写着“李忠已在殿外候命，雕版账册皆备妥”，短短十三个字，却让她想起昨日萧夜爵深夜来访时的模样——他穿着月白锦袍，眼底带着血丝，却坚定地说：“明日定要让景渊付出代价，为陈福，也为那些吃不起盐的流民。”
殿内，户部尚书刚奏完江南盐税亏空的奏疏，萧景渊立刻出列，一身玄色常服衬得他面色倨傲：“父皇，江南盐税亏空，皆是户部监管不力，与儿臣无关！儿臣听闻，太子殿下近日频繁接触江南盐商，怕是另有图谋！”
他话音刚落，萧夜爵便从太子位上起身，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缓步走到殿中。
晨光落在他身上，月白锦袍泛着淡光，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三弟这话，怕是颠倒黑白。”
他打开木盒，第一层放着两块梨木刻版——一块是私印盐引的雕版，“户”字竖钩缺了一点；另一块是真正的官版，纹路清晰规整。
“父皇请看，”萧夜爵将雕版递予内侍，“这私印雕版，是天机阁从江南盐商王万金的盐仓中查获，上面的印章仿造户部印信，却有明显破绽。儿臣已让户部比对，近三个月江南流通的私盐引，皆出自此雕版。”
萧衍接过雕版，指尖划过缺角的“户”字，眼神沉了沉，却未说话。
萧景渊脸色微变，却仍强撑着反驳：“不过是一块雕版，怎能证明与儿臣有关？王万金私印盐引，是他自己贪赃枉法！”
“三弟别急，”萧夜爵又翻开木盒第二层，里面是一叠泛黄的账册，“这是王万金的私账，上面详细记录了每月私印盐引的数量、售卖银钱，以及……送往上京三皇子府的明细。”
他抽出一张账页，递予内侍，“父皇可看，这一页写着‘三月初三，送银五千两至三皇子府，经手人李忠——李忠，正是王万金的总管，此刻就在殿外候命。”
萧景渊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指攥紧了朝服下摆，指节泛青：“父皇！这账册是伪造的！李忠是王万金的人，他的话不可信！”
“是不是伪造，传李忠进来一问便知。”萧夜爵声音平静，却带着压人的气势。
内侍很快将李忠领进殿内。李忠穿着粗布衣衫，面色苍白，却跪得笔直：“罪民李忠，叩见陛下！
罪民愿指证三皇子殿下——他不仅让王万金私印盐引，还让王万金与南楚商人交易，用北凉边防图换南楚的蛊母液和龙涎玉碎片！”
“你胡说！”萧景渊气急败坏，竟忘了君臣之礼，上前一步就要踹李忠，却被萧夜爵拦住。
“三弟，在父皇面前，何必如此失态？”萧夜爵的眼神锐利如刀，“儿臣还有一物要呈给父皇。”
他示意卫凛递上一个锦盒，里面是陈福从江南传回的拓印纸——上面是南楚商人与王万金交易的密信，字迹与三皇子府的幕僚笔迹一致。
萧衍接过密信，越看脸色越沉，最后将密信扔在萧景渊面前，声音带着怒意：“景渊！你可知罪？私印盐引，勾结南楚，出卖边防图——你眼里还有北凉国，还有朕吗？”
萧景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浸湿了后背，却仍想狡辩：“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是王万金和李忠勾结太子，陷害儿臣！那密信也是伪造的！”
“是不是陷害，父皇自有判断。”萧夜爵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隐忍，“儿臣并非要置三弟于死地，只是私盐之祸关乎民生，勾结南楚关乎国本，若不惩处，恐难服众，也难安天下流民之心。”
殿内百官鸦雀无声，文官们大多低头不语，武将们则面露赞同——萧夜爵的话，既维护了皇权，又顾及了民生，无可挑剔。
萧衍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却不容置疑：“萧景渊勾结盐商，私印盐引，虽无直接证据证明勾结南楚，却也难辞其咎。
即日起，收回其江南月城府封地，剥夺盐铁两广专营权，禁足三皇子府，非诏不得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萧夜爵：“江南盐铁专营权，暂交太子执掌，命你整顿盐政，三个月内恢复江南盐税，安抚流民。”
“儿臣遵旨！”萧夜爵躬身行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萧景渊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太子的势力，从此再难撼动。
早朝散后，官员们陆续退出殿外，萧夜爵刚走到殿门口，就见霍锦的暗卫匆匆赶来，递上一张纸条：“太子殿下，霍小姐说，三皇子府的人在禁足前，曾秘密接触幽冥楼，似在密谋什么，另外，南楚国师的密信已到京城，收件人是……顾太傅。”
萧夜爵接过纸条，指尖攥紧，眼神沉了下来——萧景渊禁足，顾太傅却与南楚国师勾结，这背后，怕是还有更大的阴谋。
他转头对卫凛道：“密切盯着顾太傅府和幽冥楼的据点，另外，派人去江南，务必找到陈福的下落，还有那块龙涎玉碎片。”
而此刻的回春堂里，霍锦正看着窗外的流民——他们手里捧着刚领到的官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温大娘正忙着给流民分粥，声音里满是笑意。
可霍锦心里却没松口气，她摸了摸腰间的玄铁匕首，想起暗卫传回的消息——南楚国师即将亲自来京，目标是皇宫里的龙涎玉碎片，而顾太傅，就是他们的内应。
夜色渐渐降临，三皇子府的侧门悄悄打开，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令牌——是幽冥楼的联络令牌。黑影快步走向顾太傅府，却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两个天机阁的暗卫。
一场围绕着龙涎玉碎片、南楚国师与顾太傅的新危机，正在夜色里悄然酝酿。霍锦站在回春堂的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心里清楚，今日朝堂的胜利只是暂时的，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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