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的日头落得早。
刚到用晚膳的时辰,天色已然昏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神京城。
李洵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蟒纹斗篷,正欲翻身上马。
他那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西域良驹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身上的杀气,不安地刨动着前蹄,喷出团团白雾。
李洵一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那柄特制唐刀的刀柄上。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待他亲临镇国公府,收网捉鳖。
就在他脚尖即将触及马镫的刹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李洵眼睛尖,认得是自己王府侍卫。
那侍卫浑身热气蒸腾,显然是全力奔驰而来,不及马匹停稳便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急禀:
“王爷,牛府异动,傅统领命卑职火速来报,傅统领已反向封门竭力拖延,最多只能阻其半盏茶工夫!”
李洵眉头倏地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牛家反应竟如此之快?
倒是小觑了这些困兽。
他冷哼一声,已踏稳马镫,矫健地翻身上马,勒住缰绳,调转马头,面向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五百锦衣缇骑。
这些锦衣卫身着红色的缎面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眼神冷漠如冰,只待李洵一声令下便会冲出去撕碎一切阻挡者。
“贺千户!”
“卑职在。”一名身形精干的军官应声出列。
“速率你麾下人马,先行一步,将镇国公府周边街巷悉数给孤清空,再传孤王令。
所有住户商铺即刻关门闭窗,熄灭灯火,严禁窥探。有敢滞留街头或探头探脑者。”
李洵语气微微一顿,为避免无辜百姓牵扯进来,必要时就要狠:
“无论良贱,一律视为牛家同党,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到时候掉了脑袋,可别怨孤的刀不长眼睛。”
“得令。”那贺千户毫不拖泥带水,抱拳领命,猛地挥手。
顿时,约莫二十名骑兵从大队中分离而出。
马蹄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嘚嘚声,向着镇国公府的方向疾驰而去,转眼便融入昏暗的街巷深处。
…
镇国公府所在的大街,本是神京城最繁华富庶的街道之一。
虽天色已转暗,但年节的气氛正浓,吃过晚饭的百姓正络绎不绝领着孩子出来看放鞭炮,或是站在一起唠嗑的。
古代娱乐项目本就稀少,当然只是对于百姓而言,晚上除了跟媳妇啪啪,几乎就没别的活动了。
但过年过节就热闹的紧了,百姓也就不急着回去关门搂着媳妇儿打另一种炮。
各家各户门前都挂起了大红灯笼,买不起的贴几张喜庆的红纸也行,气氛到位,于百姓而言全家能新年时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孩子们穿着新棉袄,手里拿着糖葫芦,风车,在街上追逐嬉笑,胆子大点的孩子一手拿香,一手点鞭炮。
“噼啪”之声此起彼伏,一堆小孩跟着最大的孩子王疯跑嬉笑着。
小贩的吆喝声,邻里之间的拜早年贺喜声,酒肆里传出的划拳行令声交织成一派太平盛世的喧闹景象。
然而。
这喧闹很快便被一阵闷雷般滚动的马蹄声粗暴地打断。
“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由远及近,急促、整齐、充满了力量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欢声笑语。
街上的行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长街尽头,一股红色的洪流席卷而来。
那腥红的飞鱼服在灯笼光下刺眼夺目。
为首的一名千户,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命令,紧随其后的锦衣卫骑兵已然如同分开的波浪,迅速散入各条岔路小巷。
“锦衣府奉旨办差,闲杂人等即刻回避。 ”
“关门,闭窗,熄灯,违令者以谋逆同党论处格杀勿论。”
“速退,速退,孩童带走,不得滞留。”
这呼喝声瞬间将整条街的喜庆氛围给抹平。
“哎哟我的娘啊是锦衣卫!”一个提着乌笼遛鸟的老者吓得手一哆嗦,精致的乌笼摔在地上,里面的画眉鸟惊得扑棱乱叫。
“快,快回家。”
抱着婴孩的妇人脸色煞白,一把拉起身边还在玩闹的大孩子,踉踉跄跄地就往自家门里冲。
“我的鞋,我的鞋掉了!”一个半大孩子被父亲拖着跑,一只新做的棉鞋掉在路中央,也无人敢回头去捡。
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更是魂飞魄散,连摊子都顾不上了,扔下挑子,抱头鼠窜,瓜果零食滚落一地。
原本在街心燃放爆竹的几个顽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立当场,手里的香火掉在地上。
旋即就被冲过来的家人一把抱起,飞快拖进了屋里。
“哐当。”
“哐当。”
“吱嘎。”
关门闭窗的声音连绵不绝。
前一瞬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长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寂静下去。
各家各户不仅关门,更是手忙脚乱将屋内的灯火吹熄,生怕有一丝光亮透出引来灭顶之灾。
透过尚未完全关严的窗缝。
隐约可见屋内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这是出了什么塌天大祸?”一个胆大的书生,透过窗纸破洞往外窥视,声音颤抖地对家人低语。
“那身衣服是飞鱼服!是天子亲军,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旁边他的妻子紧紧搂着孩子,害怕又好奇地低声询问:“大节下的这是要抓谁啊?”
杂货铺里,掌柜的压低声音,与店里吃酒的粗犷汉子们八卦:“瞧这架势,肯定是抄家,没准是哪个阁老尚书倒了霉!”
旁边的汉子面无人色,惶恐道:
“听闻锦衣府办案,哪会管你冤不冤?他们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那里的酷刑铁打的汉子也熬不过三天,进去就是个死,掌柜的快把门关紧了。”
热热闹闹的街道只剩下那满地狼藉,散落的鞭炮红纸、踩烂的零食、丢弃的玩具、甚至还有跑丢的孩童虎头鞋、妇人匆忙间掉落的木钗。
不过片刻工夫。
原本摩肩接踵,热闹非凡的大街已然变成了一条死寂的空巷。
唯有寒风卷着地上的碎纸屑和尘土打着旋儿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这队锦衣卫效率极高,如同梳篦般将几条相关的街道彻底清理干净,确保无人窥探后迅速回归本位。
…
李洵疾驰在道上,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一边催动坐骑,一边心念电转。
牛家既已生乱,难保其他关联之家不会狗急跳墙。
他侧首对身旁一名锦衣低声道:“速派探马,去冯唐府邸左近查看,仇鹤那边情形如何?
若有异动,令其速战速决,随后带兵马司官差前来封镇国公府大街各出入口,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他并不十分担忧冯家。
神武将军冯唐早已被削去实权,府中私兵数量远不及牛家。
且之前已被自己寻由头清理过一遍,如今不过是空架子。
仇鹤虽然不如孙绍祖那厮心狠手辣,胜在谨慎,细心,兵马司怎么得也有二三百的人马想必足以应付。
眼下最紧要的,是绝不能放跑牛思源这只小牛犊子。
皇帝二哥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大张旗鼓,连城门守军也未必知晓今夜行动。
若被牛思源趁乱混出城去,便如大海捞针,麻烦的很,虽然小牛犊子翻不起什么浪花,但是斩草不除根,显然是愚蠢的。
思绪未定。
镇国公府那高大的门墙已映入眼帘。
还未靠近便听得前方传来兵刃激烈碰撞的铿锵之声,垂死者的惨嚎、以及疯狂的吼叫。
只见镇国公府那原本气派的朱漆大门已然洞开,门板上满是刀劈斧凿的痕迹,墙面全是血迹。
门内门外,已是一片修罗场!
府内。
丫鬟婆子们吓得魂飞魄散,无头苍蝇般哭喊着四处乱窜,有的想躲回后宅,有的竟慌不择路试图翻越墙头。
却被墙外誓死不退的王府侍卫发现,刀光一闪,便惨叫着跌落下来,生死不知。
而战斗最激烈处,正在大门附近。
田勇果然了得,竟真的凭借一股血气,指挥着那数百手持杂牌兵器的牛家仆役,硬生生冲破了封锁,与傅义率领的王府侍卫在门前的空地上杀作一团。
傅义与最初跟随他反向封门的另外三名侍卫,此刻已是血染征衣。
四人背靠着背,结成一个小小的战阵,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死死抵住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傅义是武状元出身,实打实拳脚中挣来的魁首,一杆长枪舞得如蛟龙出海,势大力沉。
每一枪刺出,必有一名敌人非死即伤,他枪法大开大阖,又兼顾左右,竟凭一己之力,挡住了正面大半的冲击,给了身旁兄弟极大的支撑。
另外三名侍卫亦是悍勇无比,刀光闪烁,配合默契,将从侧翼迂回的敌人纷纷砍翻在地。
然而。
牛家人数实在太多,且被田勇用横竖是死的话语煽动,一个个红了眼,前仆后继地涌上。
王府侍卫虽个个都是挑选出的精锐,且武艺高强,或擅使快刀,或精于搏击,但在绝对的人数劣势和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也难免出现伤亡。
在李洵眼皮子底下,一名侍卫身中多刀,再也支持不住。
即便在倒下去那一刻时,他也下意识挥出一刀,精准砍翻一名牛家护卫。
然后便倒在血泊之中微微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李洵眼睛里瞬间串起怒火。
天杀狗肏的!
知不知道孤总共才六十六名侍卫啊。
这些侍卫,都是自己精心挑选倚为臂膀的心腹。
如今却折损在此等乌合之众手中。
太特么心通了。
“锵!”
一声清越龙吟。
李洵猛地抽出了腰间那柄特制的唐刀,喝命道:
“全砍了,一个不留,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得令!”
身后那群早已按捺不住的锦衣卫缇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呐喊,猛地向战团席卷而去。
绣春刀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刺耳的锐鸣!
正在苦苦支撑的傅义,闻听身后动静,余光快速一扫,顿时精神大振。
“是王爷来了!”
他奋力一枪挑飞一名悍仆,嘶声吼道:“兄弟们,王爷亲至,援兵已到,随我杀退这些乱臣贼子。”
正在指挥仆役猛攻的田勇,眼见那一片红色浪潮涌来,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完了!”
他眼中瞬间布满血丝,充满了绝望。
他没想到李洵的主力来得如此之快。
显然是傅义早就发觉了他们的行动,提前派出了快马求援。
他心中焦急如焚,不知道牛思源那边情况如何了?
那位穿着不伦不类女装的少爷,有没有趁乱混出去?
公子他逃出生天了吗。
田勇只能在心中疯狂祈祷:“公子那副尊容丑是丑了点,但乱军之中,那些侍卫的目光都盯在拿刀的男人身上。
谁会去仔细分辨一个慌不择路的丑丫鬟?千万别被发现,千万别……”
他的祈祷并未持续多久。
锦衣卫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
这些天子亲军,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杀人技巧更是高效冷酷。
牛家那几百私兵里只有一半有几分本事,其它不过是仗着人数多的乌合之众。
面对锦衣卫的猛攻,牛家私兵本就拼杀了半天,早被傅义他们消耗了体力。
这会就似稻草般被锦衣府成片割倒,惨叫声此起彼伏,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李洵一马当先,手中唐刀化作一道银色闪电。
刀光过处,无论是悍勇的护院还是惊慌的家奴,皆非一合之敌!
头颅飞起,残肢断臂抛洒,每一步踏出,都带起一蓬血雨。
田勇眼见手下如砍瓜切菜般被屠戮,双目赤红,悲吼一声: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他拖着瘸腿,挥舞着一柄厚重的鬼头刀,不顾一切地向李洵扑来。
田勇毕竟是沙场老卒,实战经验丰富,这一扑之势,刀法狠辣刁钻,专攻下盘,若是寻常侍卫,恐怕真要被他这以命搏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
然而,他面对的是李洵这只开挂王爷,李洵靠着觉醒带来的身体各方面素质加强,力量也是普通武士的数倍不止。
面对田勇这凶悍的一击,不闪不避,手中唐刀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递,一点。
“叮!”
一声轻响,田勇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竟被李洵用刀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力道最薄弱之处。
田勇只觉得一股诡异莫测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鬼头刀几乎快要脱飞出手。
他心中骇然,还不及变招,李洵的第二刀已至。
这一刀。
快得超出了他眼睛捕捉的极限。
“噗嗤!”
刀锋掠过脖颈的触感,冰凉而顺畅。
田勇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眼中的疯狂、绝望、不甘、都在瞬间凝固。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下一刻。
他那颗硕大的头颅已然脱离了脖颈,带着一腔热血,飞向了空中。
头颅落地,滚了几滚。
那双兀自圆睁的独眼,恰好望向混乱不堪的后宅方向。
或许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瞬。
他仍在执念地想着。
公子……你……逃出去了吗,田某,尽力了……
…
当田勇带领大部分男丁在前院搏命时,一些原本就心思不正,或是自知难逃一死、彻底放纵了兽性的家奴。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那失去了男性主人庇护,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后宅。
横竖都是个死!
临死前好歹也要快活一把。
来个以下克上,刁奴骑主,才不算白死。
平日里那些太太小姐,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他们,今天也让她们知道知道奴才的厉害。
疯狂的叫嚣声中。
这些往日里卑躬屈膝的奴才,化身成了狰狞的恶鬼。
他们踹开一扇扇精致的房门。
冲入那些曾经他们连抬头多看一眼都不敢的内室。
惊叫声、哭喊声、哀求声、衣衫撕裂声、猖狂的淫笑声在后宅的各个角落响起。
丫鬟们被粗暴地拖拽出来,太太奶奶们珍贵的首饰被抢夺。
甚至有些胆大包天的,直接将目光瞄向了牛继宗的姬妾和那些未出阁的庶出小姐。
而这一切,都被踏着血泊,手持滴血唐刀走入府门的李洵冷漠地收入眼底。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挥了挥手,对紧随其后的锦衣卫冷然下令:
“前后宅,一并清洗。
负隅顽抗者,杀。
趁乱作恶者,杀。
束手就擒者,押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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