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
正厅荣禧堂内。
林黛玉斜倚在榻上看着自家中带的书籍,时不时与姐妹说两句话儿。
薛宝钗端坐在她身边做针线,三春姐妹围坐一处,无非聊些女儿家的那些闺中话。
屋内熏香袅袅,本是一片闺阁闲适,直到外面传来袭人略急且关心的言语方知是宝玉到了。
“我的小祖宗你慢些走。”
“瞧您满头大汗,若是受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贾宝玉刚从外头回来,笑着解开披风,顺手丢给袭人,掀开帘子道:“好姐姐,你且去给我倒杯热滚滚的茶来。”
支开袭人宝玉便在门口的椅子落坐,可不敢再离姑娘们太近。
三春还罢了毕竟都姓贾。
而林妹妹跟宝姐姐是外客,有红缨在那盯梢,宝玉只得讪讪坐远了。
他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描述着忠顺亲王李洵在德州河道上的壮举。
“你们是没瞧见那阵仗!忠顺王爷当真是雷厉风行。可知缮国公府的石光珠结局如何?
他那群豪奴被打了个半死!听说有几个不长眼的,直接被王爷丢下运河喂鱼去了,连石家那艘装满奇珍异宝的大楼船都给扣下了!啧啧……这还没完!”
说到这里,贾宝玉故意停顿观察姐妹的表情,他是喜欢和享受被众星捧月,巴不得姐姐妹妹围着他打转。
而闺中女孩儿想知道外界有趣的事,只能靠兄长父母的只言片语,要不就是京中邸报。
林黛玉听闻便放下手中书卷,双手置于身前等待后文,石光珠的事情她与宝姐姐就是受害者之一,但后续却是不知如何了。
薛宝钗也微不可察的抬眸看向宝玉,而后低垂,手里看似做针线,那颗心早飘到关于石光珠的事件上,毕竟能牵扯到李洵。
贾府三春们听得花容失色。
迎春胆小,心想那些人都丢河里喂鱼不会水性的可怎么办?手里的太上感应经不觉捏紧了几分,只低低念了声佛。
惜春趴在迎春腿上睁着一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小嘴微张,满是惊奇与不解。
探春则蹙着秀眉,若有所思,率先忍不住开口,主动起身接过袭人手里的茶,送到贾宝玉手里,催促道:
“后面到底怎么样,二哥哥倒是快说啊。”
宝玉笑呵呵接过探春递来的茶,喝了半盏,翘起二郎腿,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越说越起劲:
“这事儿闹到皇极殿上,王爷据说伤得极重,浑身缠满纱布上朝,活像个粽子。
皇帝震怒直接把石家爵位削了,贬为庶人,抄没家产,你们不知道王爷压根就没有受伤。
他那全是装的重伤,睚眦必报,连在朝堂帮石家说话的侯孝康都打了!还是在皇极殿,当着文武百官,欸!何止霸道了……”
宝玉刚习惯性想吐槽两句,瞥见红缨右手摸鞭的动作,他脖子一缩紧,嘿嘿傻笑,忙端起茶灌了两口。
林黛玉忍不住以帕掩面,嗤一声低笑:“真真好笑,倒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洵有没有受伤,她自然清楚,显然如宝玉所言都是装出来的,想到李洵裹成粽子,忍不住又笑了几声。
众姑娘闻言一阵叹息,百年勋贵顷刻覆灭,忠顺王爷果真比书上写的那些贪官污吏还吓人百倍。
宝玉完全沉浸在讲述中,甚至有些替石光珠抱不平,或者说对李洵霸道手段的本能反感。
他摇头晃脑地感叹道:
“唉,说起来,也无非是些口角之争,言语冲突惹出来的麻烦,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王爷行事,未免狠毒……,可惜石家那些无辜的女孩儿了。”
贾宝玉自顾自说着又开始抱打不平,当然也只为那些可怜女孩儿。
话音未落,一直安静听着的贾探春,顾盼神飞的大眼睛微微一闪,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利落:
“二哥哥此言差矣!依我看,此事怕没那么简单。”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贾探春身上。只见她神色冷静,条理分明地分析道:
“其一,王爷让大家抛粮,虽手段霸道,不顾各家意愿,但其本心是为了接济那些饿着肚子罢工的民夫,好尽快疏通河道。
河道通了,对所有人都有好处,这是大义。其二……”
探春顿了顿,目光扫过黛玉和宝钗:“那石家子爵若真如二哥哥所言,不仅辱骂亲王,还率先用秽物攻击船队,惊扰女眷。
此等行径,已非口角,实乃大不敬,形同挑衅!王爷若轻易放过,皇家威严何在?
其三,王爷为何不一开始就亮明身份?依我看,未必是疏忽,倒像是……故意为之!”
经三妹妹探春一顿分析,素来聪慧的林黛玉和薛宝钗都不约而同朝她投去赞赏眼光。
探春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王爷或许就是要看看,在这等不平事面前,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勋贵世家,会作何反应!
石光珠正好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王爷借此机会,既惩戒了跋扈勋贵,震慑了宵小,又替朝廷削掉了一个冗爵。
更在那些民夫心中立了威信,这一石数鸟之计,岂是单纯的霸道酷烈能概括的?”
她这番分析,鞭辟入里,格局开阔,全然不似闺阁女子的见识。
贾宝玉却听得有些不耐烦,他素来厌恶这些权谋算计、和打打杀杀,只觉探春想得太多,摆手道:
“三妹妹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我看那忠顺王就是横行无忌惯了,他哪会想这么多弯弯绕绕?纯粹是霸道性子发作罢了!”
若是李洵在这里都要拍巴巴掌同意,宝玉说的太对了。
侍立在黛玉身后的红缨,早已听得柳眉倒竖,怒火中烧。
这贾宝玉竟敢当着她这忠顺王府侍女的面,如此诋毁自家王爷。
简直不知死活。
她手已按在腰间缠着的软鞭上,杏眼圆睁,眼看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
林黛玉,突然发出一声浓浓讥诮的冷笑。
“呵!”
黛玉一双含情目冷冷地扫向贾宝玉,带着惯有的尖酸不饶人:
“好个无非口角!好个霸道性子!宝二爷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好生明白事理。”
黛玉坐直了身子,俏脸含霜,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
“二爷可知那石家恶奴砸来的秽物,离我们船舷不过咫尺?那臭气熏天的烂菜叶、腥臭的蛋液,险些就糊在我们脸上。
那石光珠在对面船上叫嚣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什么贱商、下流胚子,指着我们这些女眷也肆意辱骂。
若非王爷船坚,侍卫勇,他们怕是要冲上船来行凶了!
宝姐姐的手现在想起来都是凉的,你倒好,轻飘飘一句口角就带过了?”
黛玉越说越恼,白了一眼宝玉冷笑道:
“你说王爷霸道?那石光珠仗着祖荫,仗着爵位,目中无人,狗眼看人低,肆意欺凌弱小那才叫真霸道。
王爷惩治这等恶徒,还河道通畅,赈济饥民,在你口中倒成了不是?我看你是被那些风花雪月迷了心窍。
一知半解就在这里妄议是非,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话!真真是个糊涂种子!”
她只知道李洵在扬州杀的都是贪官污吏,欺负的也没哪个是无辜者,且运河上惹众怒,都是替民夫在讨好处公道。
黛玉这番夹枪带棒、直白犀利的斥责,将宝玉那点自以为是的小心思砸得粉碎。
贾宝玉急的站起来掏心掏肺的解释,可对上林妹妹那刀子似的眼神,喉咙滚了滚又退回原位,远远的作揖赔罪。
并且指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同情那些可恶的奴才,好好的钟灵敏秀姑娘,怎么能受污秽打砸。
黛玉却是侧过头不理宝玉,她不仅是为自己受的惊吓出气,更是字字句句在替李洵辩驳。
宝玉被黛玉骂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暗到扬州来的林妹妹好生厉害。
薛宝钗见气氛僵持,放下手中针线,轻轻拉了拉黛玉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神色依旧温婉端庄,声音平和,缓缓开口:
“林妹妹说得在理。当时情形,确实凶险万分,石光珠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已是铁证如山。
至于王爷处置,却也正应了那句古语,乱世用重典。若非如此,何以震慑那些仗势欺人,目无法纪之辈?
石家落得如此下场,亦是咎由自取。宝兄弟你心善,见不得血腥,却也要明辨是非曲直才好。”
宝钗的话,引经据典,看似公允,实则句句也在为李洵的行为提供合理性依据,更是点出宝玉的心善实则是不明是非。
红缨见林姑娘把贾宝玉驳得哑口无言,心中那口恶气才算是出了大半,按在鞭子上的手也松开了,只是看向宝玉的眼神依旧带着算你走运的警告。
至于宝姑娘,说的弯弯道道她没怎么懂,应该也是替王爷说话?红缨蹙眉想了想。
宝玉被两位姐姐(妹妹)联手说得无地自容,尤其是黛玉那毫不留情的斥责,就是硬刀子,宝姐姐是软刀,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他讪讪地端起茶盅,借着喝茶掩饰尴尬,脸上挤出个傻乎乎的笑容,却是再也不敢妄议李洵半句了。
贾探春看着宝玉这副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却对林姐姐和宝姐姐维护李洵的态度略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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