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热闹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李梦瑶就一头扎进了尚宫局的“试点”工作中。尚宫局负责宫中文书、档案、女官考核等事务，算是后宫里的“文化部门”兼“人力资源部”，结构相对清晰，人员素质也较高，作为推广研习处经验的第一站，再合适不过。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依旧有点骨感。
尚宫局的掌事嬷嬷姓钱，是个不苟言笑、规矩比石头还硬的老嬷嬷。她对李梦瑶那套“表格”、“流程”、“绩效考核”很不感冒，觉得那是“奇技淫巧”，坏了宫里传承多年的“体统”。
第一次召集尚宫局管事们开会，李梦瑶刚把精心准备的“尚宫局事务流程优化方案（试行版）”发下去，钱嬷嬷就板着脸开口了：
“娘娘，不是老奴多嘴。这宫里的规矩，是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自然有它的道理。如今贸然改动，只怕底下人一时适应不来，反而乱了章法。”
底下几个管事也纷纷附和，不是说“以往都是这么做的，也没出过大错”，就是说“新法子听着好，做起来怕是要多费不少工夫”。
李梦瑶看着底下这群平均年龄比她大两轮、脸上写满“抗拒”的老嬷嬷，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没有硬来，而是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坚定：“钱嬷嬷和各位的顾虑，本宫明白。老祖宗的规矩自然要尊重，但我们也要与时俱进不是？这套法子，在研习处和内库都试过了，效果如何，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本宫并非要全盘推翻旧制，只是希望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些优化，让各位管事嬷嬷们管理起来更省心，也让底下人做事更有条理，减少出错。我们不妨先选一两项最简单、最不涉及核心规矩的事务试试，比如……文书归档的索引方式？或者女官每月考勤的记录方法？”
她采取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迂回策略，先从边缘的、不痛不痒的地方入手。
钱嬷嬷皱着眉，还想说什么。李梦瑶却不给她机会，直接点名了尚宫局里一位在研习处学习过、对“表格法”接受度较高的年轻女官：
“林司记，你在研习处学过，你觉得若是改进文书归档索引，用那种卡片登记法，是否可行？”
被点名的林司记有些紧张，但在李梦瑶鼓励的目光下，还是鼓起勇气，将卡片索引法的好处和操作方式清晰地阐述了一遍。
有人开了头，气氛就稍微活络了一些。李梦瑶趁机引导讨论，将“要不要改”的问题，暂时搁置，转向了“如果要改，怎么改更好”的具体操作层面。
一场会议下来，虽然钱嬷嬷依旧眉头紧锁，但至少没有当场拍桌子反对，算是勉强默许了在文书归档这个小范围内进行“试点中的试点”。
走出尚宫局，李梦瑶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感觉比查内库账本还累。这改革，果然不是请客吃饭。
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正在椒房殿书房里修改试点方案，安公公又来了。这次他没带东西，只是传了句口谕：
“皇上说，尚宫局钱嬷嬷是个认死理的，但为人还算公正，娘娘若遇阻挠，可从其副手周嬷嬷处入手。周嬷嬷管着女官考核，性子活泛些，且其侄女曾在御前伺候，因账目清晰受过赏。”
李梦瑶眼睛一亮！皇帝这哪里是传口谕？这分明是给她开“小灶”，递小抄啊！连对方副手的性格背景、突破口在哪都给她指出来了！
这支持力度，简直了！
“臣妾明白了，谢皇上提点。”李梦瑶真心实意地道谢。有老板提供“敌方”情报，这仗打起来可就轻松多了！
安公公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皇上还说了，娘娘今日在尚宫局……‘以柔克刚’，做得很好。”
李梦瑶脸颊微热。他连她今天在尚宫局怎么“打仗”都知道？看来眼线没少安排啊！不过……这句“做得很好”，怎么听着比任何赏赐都让人开心呢？
有了皇帝的“情报”支持，李梦瑶调整了策略。她不再直接跟钱嬷嬷硬碰硬，而是私下里找机会接触了那位周嬷嬷，果然发现周嬷嬷对优化女官考核方式很感兴趣。两人相谈甚欢，李梦瑶趁机将一套简化版的“女官工作日志与绩效反馈表”推荐给了她。
周嬷嬷试用后，发现确实能更清晰地掌握女官的工作情况和能力特长，汇报工作时底气都足了不少，对李梦瑶的态度自然更加亲近。
有了周嬷嬷这个“内应”，尚宫局的试点工作总算艰难地撬开了一条缝。
几天后，李梦瑶再次被召至御书房。这次不是问政，而是皇帝拿着一份她刚提交的关于试点进展的简报，指着上面一处关于“新旧方法效率对比”的数据，问道：
“这个‘节省时间三成’，是如何测算出来的？”
李梦瑶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细，愣了一下，才详细解释了她是如何选取样本、记录时间、进行对比分析的。
赵璟听得认真，偶尔还会追问一两个细节。他那专注的神情，不像是在听妃嫔汇报，倒像是在和户部能吏讨论漕运方案。
直到李梦瑶解释清楚，他才微微颔首：“嗯，此法倒是严谨。”
他放下简报，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问了一句与公务无关的话：“近日……可还有人去椒房殿扰你清净？”
李梦瑶心里一暖，摇了摇头：“谢皇上关怀，臣妾已吩咐下去，非召不见，清净了许多。”
“那就好。”赵璟语气平淡，“若有那不长眼的，直接让侍卫打发走便是。”
这话说得……真是霸道又实用。李梦瑶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是，臣妾记下了。”
从御书房出来，李梦瑶看着宫道上尚未融化的积雪，心情却如同沐浴在暖阳下。
工作虽然艰难，但有这样一个既给你指明方向、又在你身后撑腰、还关心你是否被打扰的“老板”，似乎……也挺不错的？
只是，这“小灶”开得这么明显，会不会让其他人更加眼红呢？
她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反正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先把尚宫局这个“试点”搞成功再说吧！
至少，在“共勉”的路上，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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