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潦草的警告纸条,像一块寒冰砸进李嫔的心湖,瞬间冻结了她刚刚鼓起的、与文茵会面的孤勇。字迹虽然慌乱,但某些笔画的钩挑习惯,与文茵的笔迹有细微相似,却又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惊恐气息。
亭有伏!信已泄!速毁平安扣!
是谁传来的?是文茵本人察觉危险后的示警?还是她身边那个叫巧儿的宫女冒险报信?抑或……这根本就是另一个陷阱,想让她毁掉平安扣,切断与文茵的联系?
“信已泄”——消息走漏了!德妃?端妃?还是皇帝?!李嫔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这深宫之中,果然没有秘密可言!她仿佛一个在蛛网上挣扎的飞虫,任何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无数隐藏在暗处的捕食者。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平安扣,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毁掉?这是文茵给她的唯一信物,也是可能揭开重重迷雾的关键。不毁?万一这警告是真的,带着它去流杯亭,就是自投罗网!
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权衡。
不能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是谁布的局,流杯亭都已成为死地。
平安扣……暂时也不能毁!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主动联系(或者说,引蛇出洞)文茵的途径。毁了,她就真的成了瞎子和聋子。
她迅速将平安扣藏入一个更隐秘、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多宝格夹层中。然后,她拿起那张警告纸条,凑近烛火。跳跃的火苗舔舐着粗糙的纸边,焦糊味再次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毁灭信息的决绝。
就在纸条化为灰烬,李嫔思考着如何应对明日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时,安公公竟亲自来了,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李嫔娘娘,皇上口谕,宣您即刻前往乾清宫西暖阁见驾。”
又见驾?!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李嫔的心猛地一沉。是巧合,还是皇帝知道了什么?流杯亭的埋伏,难道就是皇帝安排的?他此刻召见,是想看她如何反应?还是……已经准备摊牌?
她不敢怠慢,迅速整理好心情和衣装,跟着安公公踏入沉沉的夜色。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的花香,拂过脸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凝重。宫道两旁的石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随行。
乾清宫西暖阁内,灯火通明。皇帝赵璟并未像往常一样在批阅奏折,而是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明黄色的常服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臣妾参见皇上。”李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行礼。
皇帝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却如同深潭,落在她身上:“平身。这么晚叫你来,可知为何?”
李嫔垂首:“臣妾不知,请皇上明示。”她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皇帝走到书案前,指尖拂过上面摊开的一本古籍,语气平淡无波:“朕近日翻阅旧档,看到前朝一些关于结党营私、祸乱宫闱的记载,心中颇有感触。李嫔,你如今协理宫务,可知这后宫之中,最忌讳何事?”
来了!李嫔心中一凛,皇帝果然在敲打她!
“回皇上,臣妾以为,最忌讳的,便是内外勾结,窥探禁中,结党营私,动摇国本。”她将皇帝可能扣给她的帽子,用最冠冕堂皇的话先堵了回去。
“哦?”皇帝挑眉,看不出喜怒,“那你可知,为何历代君王,对前朝余孽,尤其是一些打着‘忠臣’之后旗号,却行魑魅魍魉之举的势力,尤为忌惮,必欲除之而后快?”
文家!皇帝在直接点明文家!李嫔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她稳住心神,回答道:“因为此类人,往往以旧情、冤屈为幌子,行颠覆之事,其心可诛,其行险恶,若姑息养奸,必酿成大祸。”
“说得不错。”皇帝点了点头,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鹰隼,“那么,李嫔,若你身边,出现了此类人,或与之有所牵连,你当如何自处?”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让李嫔窒息。她感觉皇帝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文茵的联系,甚至可能知道了那枚平安扣!今晚的召见,就是最后的警告和试探!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坚决:“皇上明鉴!臣妾深受皇恩,时刻不敢忘怀!臣妾之父虽曾与文家有旧,但早已划清界限,一心忠于皇上!臣妾入宫以来,更是谨言慎行,唯皇命是从!若有那等狼子野心之徒敢接近臣妾,臣妾必第一时间禀明皇上,绝无半分姑息!臣妾之心,天地可鉴!”
她再次将父亲的关系定性为“早已断绝的旧事”,并表态坚决与文家划清界限,将忠君摆在首位。
皇帝看着她伏在地上的、微微颤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暖阁内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李嫔自己那无法完全控制的、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起来吧。你的忠心,朕知道了。”
李嫔谢恩起身,腿有些发软,不敢抬头。
“协理宫务,并非易事。朕既然交给了你,便是信你。”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却带着更深的意味,“望你……好生把握,莫要辜负朕的信任,也莫要……行差踏错,自误前程。”
“臣妾……谨记皇上教诲!”李嫔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重新转过身,面向窗外,不再看她。
李嫔如蒙大赦,恭敬地退出了西暖阁。直到走出乾清宫很远,被夜风一吹,她才感觉活了过来,后背一片冰凉。
皇帝今晚,恩威并施,既是严厉警告,似乎……又留下了一丝余地?他并没有直接戳破平安扣和文茵的事,是证据不足?还是另有用意?
回到长春宫,已是深夜。李嫔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流杯亭之约已成泡影,皇帝的警告言犹在耳,文茵不知所踪,平安扣成了烫手山芋……前路似乎布满了更多的迷雾和荆棘。
她推开寝殿的门,习惯性地想去唤锦绣倒杯水,话到嘴边才猛然想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不在了。殿内空荡而寂静,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清冷的光辉。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梳妆台,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光洁的台面上,不知何时,被人用胭脂一类的东西,潦草地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那图案,赫然与那枚金镶玉平安扣的形状,一模一样!
李嫔浑身汗毛倒竖!
是谁?!谁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她的寝殿,留下这样的标记?!
是文茵在提醒她平安扣的重要性?还是那个埋伏在流杯亭的势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们知道你有这个东西”?
这深宫之夜,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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