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青灰湿泥在烛火下泛着油光,沈知微用银针轻轻刮下一点,滴入盛着无色液体的瓷碟。液面微微一颤,浮起一层淡青色油膜,像脂粉融在水上。
她盯着那层油,忽然笑了。
“原来不是脚印,是香。”她低声说,指尖轻点油膜边缘,“踩过香脂的人,才会留下这种泥。”
她从药囊里取出那根傀儡眼珠中抽出的银丝,尾端三个细小的结像打在命门上的死扣。她将丝线一端浸入油膜,刹那间,三结轻轻一震,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拉了一下。
“有反应。”她眯起眼,把银丝提起,对着烛光细看,“香和丝,能通感。”
她起身走到药炉前,掀开底板,取出一小包毒茉莉的灰烬。灰是昨夜泼在东院廊下的花残骸烧成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她将灰与银丝一同放入研钵,加了半滴水,慢慢碾磨。
灰粉与水交融后泛出微红,像血渗进雪里。
她取了一滴混液涂在银丝结上,血痕竟顺着丝线爬行,勾出一道极细的波纹。她立刻铺开一张素纸,用银针蘸着那血灰水,一笔一划描下波纹走向。
三道弧线,两处转折,形如心跳图谱。
“频率。”她喃喃,“这不是文字,是信号。”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母亲遗留的北狄银簪,簪头刻着半幅狼首图腾。她将银丝搭在簪身上,再将血图覆于其上。
玄铁镯猛地一烫,几乎灼伤她手腕。
她咬牙不动,眼睁睁看着血图上的波纹竟与簪头狼首的纹路隐隐重合,而银丝三结的位置,正好落在“迷心散”与“情人蛊”之间那道空白频率带上。
“空隙……”她呼吸一沉,“原来毒也能‘静音’。”
她猛地起身,打开药炉,将火调至最弱。取出一只青瓷小碗,先倒入半盏清水,再加入三厘毒茉莉灰、一毫银针碎屑、半滴自己指尖血,最后将那根银丝绕成圈,沉入碗底。
火光映着药液,泛出诡异的紫青。
她盯着那颜色,忽然割破另一只手指,让血滴入碗中。血珠入水未散,反而被银丝吸住,沿着丝线游走一圈,最终凝在中央,形成一颗微小的黑点。
“成了。”她轻声道,“断念散。”
她取来一只空瓷瓶,将药液滤入其中,贴上“茉莉烬”标签,塞进药炉暗格。刚合上底板,左腕玄铁镯又是一阵滚烫,比方才更烈,像有火在皮下烧。
她解开袖口,撸起衣袖,发现腕骨处浮出一道黑线,蜿蜒向上,直逼心脉。
“不是毒……”她按住脉门,冷笑,“是它在认主。”
她取银针三枚,分别刺入“神门”“内关”“少冲”三穴,针尖微颤,竟在经脉中引出一股逆流。那黑线随之停滞,继而倒行,在她小臂内侧缓缓勾出一幅图——七重经络环抱一株毒茉莉,花瓣如刃,根系如锁。
《百草毒经》第七重,心法图现。
她闭眼,任那股毒力在体内游走。不是排斥,不是压制,而是融合。像一把刀终于认了刀鞘,一声不吭地住了下来。
片刻后,她睁眼,拔出银针。三根针尖皆染黑,其中一根断裂,碎屑混在血里,咳出时落在纸上,像撒了一把星屑。
她低头看那口黑血,血中浮着银光,像毒脉冲关的印记。
她没擦,只将“断念散”瓷瓶取出,倒出最后三厘粉末,混入茶中,一饮而尽。
玄铁镯瞬间发烫,黑线再度浮现,却不再冲心,而是沿着经络自行流转,最终沉入丹田。
“成了。”她轻声道,“现在,轮到我牵线了。”
她将银丝重新缠回指尖,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
窗外,拨浪鼓响了三声。
她没抬头,只将空瓷瓶塞进袖中暗袋,顺手摸了摸雪貂的头。雪貂今日不再躁动,反倒蹭着她手腕,嗅了嗅那根银丝。
“你也闻出来了?”她低笑,“这不是傀儡丝,是蛊引线。”
她起身走到桌前,摊开昨夜描摹的兵符副本,指尖点在“三叠阵”标记上。忽然,她将银丝一端按在图上,另一端贴于玄铁镯。
镯面微震,图中某条密道边缘泛出极淡红光,与谢无涯腰间木鸟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她眼神一冷。
“原来你们早就连上了。”
她收图入袖,转身拉开药柜最下层抽屉,取出一个未封口的小布包。里面是昨夜从碎瓷片上刮下的干涸血迹。
她用银针挑了一点,滴入试毒液。血遇液不溶,反而膨胀,形成一团絮状物,像被唤醒的菌丝。
她将“断念散”粉末撒入,絮团立刻萎缩,颜色由红转灰。
“有效。”她收针,“情蛊可抑,蛊引可断。”
她将布包重新封好,放进贴身暗袋。刚合上柜门,门外传来三声轻叩。
她没应,只将银丝缠紧,绕在拇指上。
门开,阿蛮抱着拨浪鼓进来,递上一张字条:“城西药铺昨夜焚毁,无人生还。”
沈知微接过字条,看也不看,撕成四片,投入药炉。火苗一跳,灰烬卷起,像一只飞蛾扑灭。
“烧得干净?”她问。
阿蛮点头,打出手语:“地窖炸了,火药引燃,整条街塌了半边。”
“那根线呢?”她指了指银丝,“有没有顺着它找到母桩?”
阿蛮摇头,从拨浪鼓底取出一小截烧焦的木片,递给她。
她接过,指尖一捻,木片碎成灰。她将灰放入试毒碟,再滴入一滴“断念散”溶液。
灰遇液泛青,浮出半道残纹,形如锁链断口。
“断了。”她冷笑,“有人先一步毁了母桩。”
她将残灰倒掉,重新研磨银丝,加了半滴血,绘出新的共振图谱。这一次,她把图按在玄铁镯上。
镯面发烫,黑线自腕骨升起,沿经络游走,在她掌心画出一个符号——半朵茉莉,三瓣带刺,中心一点红。
她盯着那符号,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萧景珩给的玉牌,翻到背面。
玉牌背面本无纹,此刻竟浮出同样符号,与她掌心印记完全吻合。
“原来……”她低语,“你也在用这频率。”
她将玉牌收回,银丝缠上指尖,轻轻一绕。
药炉火光跳了一下,映得她半边脸明半边脸暗。
她忽然起身,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砖,取出一个铁盒。盒中是三根完整的银针,针身刻着细密符文,是她三年前破解《百草毒经》第一重时所制。
她将“断念散”溶液滴在针尖,符文泛出微光。
她把针收回盒中,合上盖子,重新埋入墙内。
阿蛮打出手语:“还要查吗?”
她摇头:“不用了。他们烧铺子,是怕我顺藤摸瓜。可现在——”她抬起左手,银丝在指间绕成一个圈,“藤是我种的。”
她走到桌前,铺开一张新纸,提笔写下三行字:
一、傀儡银丝含蛊引频率,可干扰情蛊;
二、茉莉香脂为控线媒介,施术者必近身;
三、母桩已毁,但残纹指向流云门旧址。
写完,她将纸折成方胜,塞进拨浪鼓夹层。
“送去城南老茶馆。”她说,“交给穿灰布衫、拄竹杖的老头。”
阿蛮接过鼓,点头出门。
屋内只剩她一人。她坐在灯下,取出“断念散”瓷瓶,倒出最后一厘粉末,放在舌尖。
苦中带腥,腥后回甘。
她闭眼,任药力扩散。玄铁镯不再发烫,反而冰凉,像一块沉在水底的铁。
她忽然睁开眼,从袖中抽出银针,反手刺向肩后。
针尖挑出一粒极小的黑点,像虫卵,又像药渣。
她将黑点放入试毒液,液面立刻沸腾,泛出紫烟。
“跟踪蛊。”她冷笑,“还真敢下。”
她将蛊卵碾碎,混入“断念散”粉末,重新装瓶。
瓶身“茉莉烬”三字,在烛光下微微发亮。
她将瓶放入药囊,拍了拍雪貂的头。
“下次,别让他们靠近我三步内。”
雪貂点头,钻回床底。
她吹灭灯,坐在黑暗里,指尖绕着银丝,一圈,又一圈。
窗外,夜风拂过屋檐,拨浪鼓轻响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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